第三卷扬帆于大明朝野
其实,秦浩明的时间并不像他所说的那般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
借口,这都是借口,目的便是推脱不必要的应酬,好在家中陪陪三位娇妻。
时间是挤出的,这话委实没错。
时至今日,总督府虽说有侍从室帮忙处理军务政务,可许多大事还需要他拿注意,如果事事亲力亲为,他想要马不停蹄如劳模般也是可以的。
可秦浩明选择从制度规矩入手,建立标准,这无疑让他轻松许多。
同时也培养了一批精兵强将,帮忙他处理各种事务。
总督府刚刚组建不久,所有的文武将领均是他从微末提拔起来,或为亲卫,或为士子,或为贤达之人。
彼此之间没有什么老资格可讲,自然也就少了几许龌龊。
这是每一个新兴组织的特色,创业之初,虽然事务繁杂,劳心劳力,可那种欣欣向上的趋势每个人都看在眼里,每天时时刻刻在朝着好的方向变化,势力逐渐发展膨胀。
此刻,秦浩明在总督府办公室,浏览了近段时间各地工程建设的速度,让人把洪迪新叫来,低声吩咐几句。
然后深深懒腰,准备开溜。
刚走到门口,碰见许杰和吴锋两人联袂而来。
“得龄,进生,请坐,有何为难之事?”
秦浩明心里暗叹一声,想要翘班看来泡汤矣。没有什么大事,他们一般会用公函的形式转到侍从室,不会亲自过来。
“秦督,这里有一篇文章,是一个说书的童生所写,学生委实难以决断。”
吴锋脸色古怪,手里拿着一份文章,恭谨的递给秦浩明。
“辛苦了,本督看看。”
秦浩明笑眯眯的接过文章,对他们说道。
这两天,吴锋和许杰二人临时兼着复报终审的岗位,忙得不可开交。应该是没睡好,精神看上去有萎靡。
“大明之危,万历之始?严崇年著。”
入眼处,细腻的小楷字让秦浩明精神恍惚,蓦然一愣。让他愣住的不是文章名,而是作者的名字。
怎么这么巧,跟后世为钱连祖宗都不要,闭着眼睛说瞎话,荼毒青年一代,为老奴努尔哈赤及康麻子四处吹嘘的某人相似。
秦浩明定下心神,认真翻看这篇文章。
文章并没有出奇之处,而是老调重弹,阐述万历皇帝二十八年不上朝,任用宦官搜刮矿税,鞭尸首辅兼帝师张居正这三件事。
“你们怎么看?”
秦浩明面无表情,走到许杰和吴锋跟前,隔着檀木茶几对坐着。
“秦督,虽说民间多有议论此事者,可二十年来从未有人胆敢著书说事之人。
学生以为,此人为了区区虚名而诋毁万历帝,罪该万死!复报万万不可刊登此文,至于如何对待此人,请秦督定夺。”
许杰心中明显早有计较,此刻说出自己的看法。
“得龄,你也说说?”
听完许杰的话,秦浩明不置可否,右手敲打着茶几,朝吴锋说道。
大明言论环境宽松,文人士子私底下品评过去帝王,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足为奇。可如严崇年这般,想用复报发表自己的言论,却还是第一个。
“学生以为,此人虽有求名之嫌,然所言皆是时下士子主流。可若让他公然发表,恐怕会引起天下士子热议或共鸣。
若此,天子知晓此事,复报将成众矢之的,轻则遭朝廷诘难天子训斥,重则遭朝廷查封取缔。故学生意思,不予理会!”
吴锋语气中显然有点赞同时下这种观点,认为万历皇帝搞垮国体,以至于现在大明危如累卵。
“大谬矣!此等之人,实乃无耻之徒,偷换概念,满嘴污蔑,似是而非,哗众取宠。”
秦浩明仰天长叹,肃然道:“蒙元祸乱中原百年,强分四等百姓,而我汉人最贱。
盘剥日重,残暴不义,以致民怨沸腾、群雄四起。而太祖高皇帝起兵滁州,遂有大明,传承至今,已二百年矣。”
秦浩明看着不明所以的吴锋和许杰,摇头道:“汉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提倡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何也?”
不待二人开口回答,秦浩明继续说道:
“乃为摒弃世族豪门、封建诸侯与天子相争耳。历代朝廷为国家天下,开科取士,选拔官吏,笼络文人,用以治国。
不想去了豪门诸侯,却引来君权、臣权之争,千年以下多少朝代更替,皆由此来。”
瞧着吴锋和许杰不断点头,秦浩明接着说道:“太祖皇帝屠戮文武,革新定制,裁撤宰相,皆是帝王心术,为保子孙天子权柄也。
至宣宗怠政,设立内阁,臣权再彰,乃设司礼监制衡。
如此文人受制于官员,官员受制于六部,六部受制于内阁,内阁受制于司礼监,司礼监受制于天子,天子得安。
文臣虽因科举师生、出生籍贯而有党名,也不过是为个人之利而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分分合合,你争我夺,既无同利也不同心,无朋党之大害。”
秦浩明说到此处,再次长叹一声,“至武宗喜兵事爱嬉戏而厌政务,臣权始兴。
海商、盐商、地方商贾世家,对文人广为施恩,耕种于科举朝堂,维护其共同利益,方有了楚党、浙党、齐党、蜀党、晋党、以及万历年间兴起的东林党。
正德皇帝之后,嘉靖皇帝以旁支继位大统,最重名正言顺,方有了“大礼议”之争。
其又一意玄修,不耐烦杂,虽权柄不失,却开启党争。
致使朝中忠正尽去,小人得志,诸党乱国。至隆庆皇帝继位,君权旁落,臣权更盛,天子之令不出大内,国事尽操于内阁。”
吴锋和许杰都是听得目瞪口呆,震惊不已,此等帝王心术哪里有人会教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