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也是出身不高,连年的战事的确还没有学会如何去做一个道德楷模上的武士。这个男人也没有一丝隐瞒的意思,很老实的脸上有着几分黯然自嘲道,
“我都差点都被伊东家的武士讨取了,到底这身一副还比不得以前穿的胴丸安全!“
毕竟在大战中旗本武士在战场上的招摇的确是众矢之的,带着皮笠的足轻当然在性命上的确是比武士要安全,因为足轻的脑袋不值钱。
而那个被他和安良合伙杀死的武士的脑袋领到了四百文的赏金,也就是墨依手上的四百文。
这还是遇上了厚道人,墨依也清楚自己叔叔这种下士死了就是死了,主家也只会给武士抚恤,农兵抚恤那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
旗本将钱放在墨依手上,他也没有上马的意思,牵着马准备先趟过这片山地回行的时候却又是回头叫住准备回屋子的墨依,
“我和平四郎(奉行)说了,今后你们村的足轻就由我集结了,你们家到底也是要出一个男丁。”
这就是照顾的意思,花房墨依又怎么不会不知道接下来就该她去顶刚刚死去的叔叔这个足轻的位置。毕竟从去年开始她就元服了,又资格作为一个足轻出站,而足轻便是每年都有20石的俸禄。
这个男人的确是厚道人,用如今的话来讲叫做做不忘本。
毕竟虽说混战的时候旗本比较危险,可是无论在哪场战斗中,死的最多的也只有足轻,主帅又岂会轻易拔刃,而旗本也只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投入战斗。
花房墨依点了点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毕竟她不是当世人,心中虽然对于死去的叔叔有几分悲哀却也是清楚这世间有很多事情都躲不过去的。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该庆幸早有主见收拾好了父亲留下来的胴丸,还是因为她就要宣告真正来到这个乱世,以一个足轻的身份加入到十字轮的战旗之下。
如今也才晌午刚过,这个村子其他出征的人家估计也要几天后才能从岛津的内城回来,却也是不知道今年这战事毕了不知道是几家哭几家欢乐。
她突然想起了家里快断粮的时候跑回娘家吃饭的婶婶,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毕竟她也知道婶婶该回来了,这消息对女人而言不亚于毁灭的噩梦。
大概这世道,也是很快要改嫁吧。花房家唯一的男丁其实真正只剩下的只有她叔叔的儿子了,到底她随军出征了还有谁能留下来照顾两个幼子。
这是乱世,但是乱世却也有乱世的道理,难道只有凭那个浪人了?
她心里盘算着,却也是很清楚即使白吃白住她家四年的这位大人不简单,这种落魄武士应该也是没有出仕的打算,才会如此和农民一般的过日。
而且这种失去主家的武士没有去当野伏(强盗),却也是说明了他自己有着一种在后世人口中所说的傻的道德准则。
在后世那种世界不会产生极端忠心的下属,也不会产生那种不择手段的想要上位的武家。
这是个诡异的世界,极端的卫道士和极端的反叛者共存的世界。
然而这才是真正的日本战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