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三号房就在楼梯的转弯口。
隔着门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荀玉卿微微皱眉,倒并没有莽撞的上前,而是对店小二说道:“小二哥,麻烦你帮我敲敲门,就说有故人来拜访,好么?”他生得这么美,语气却这样的温柔,谁能拒绝呢,店小二毫无犹豫的点了点头,上前敲门。
“秦官人,您在不在?”
屋里人也很快做出了回应。他听起来有些疲惫与困倦,却依旧语调轻柔和善:“是赵小二哥啊,有什么事情吗?你已帮我送过药了,我没有什么要麻烦的。”的确是秦雁,也只有秦雁,才会永远这样的对人客气,对人有礼。
店小二刚要开口,荀玉卿忽然推开门道:“故友来访,不欢迎吗?”他脸上微微带着笑,一开门,就瞧见秦雁警惕无比的站了起来,两个人对视一眼,秦雁脸上的提防便瞬间化作了笑意。
“玉卿!”秦雁低低的说道,声音里好似带着甜蜜与柔情。
店小二见他们果真是熟识,也很有眼色的下去了,他的人生里有远比美人跟八卦重要的多的东西,比如说好好过日子,多干些活,多收些打赏,晚上厨房里头的肘子炖多了,说不准还能得一个尝尝。
秦雁双眼底下发青,神色憔悴,但见着荀玉卿,仍然是微微的笑着,他轻声道:“你来了。”他并不问为什么,也不问荀玉卿来前见了谁,更不问荀玉卿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只是很欢喜见到了老朋友的模样。
“是啊,我来了。”荀玉卿的心情也轻松了下来,他仿佛又感觉到了那股带着清甜花香的春风吹拂过自己的面孔,温暖的阳光照在了自己的身上,每次与秦雁在一起相处,他总是会觉得很愉快。
床上躺在柴小木,他的脸色比秦雁倒还红润一些,若非是昏迷不醒,任谁也瞧不出他受了伤。
“小木怎么了?”荀玉卿柔声道。
秦雁叹了口气道:“他还好,已没事了,等醒来就好了,我们进了万鬼窟。”
“万鬼窟?”荀玉卿慢慢重复了两次,极冷淡的看向了柴小木的脸,忽然道,“是越山河吗?”他的声音并不算响,但说出的话却难免有些石破天惊,秦雁不由得吃了一惊,他茫然的看着荀玉卿,全然不知道对方怎么会猜到。
秦雁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眼中已有了几分怀疑,他咬了咬嘴唇,忽然苦笑起来,低声道:“玉卿,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他话不必说尽,荀玉卿已经很明白他的意思了。
固然荀玉卿将凶手说得很对,但他又是从何得知就是越山河,须知越山河自己也丧子,伤了柴小木的很可能是江洋大盗,很可能是恶贯满名的贼人,也很可能是一些意外,世上的怪人多了去了,为何偏偏要怀疑丧子的越山河。
“我方才去过越府了。”荀玉卿想起来洛秋霁说的那些话,心知对方果然是打算陷害自己,倒也不急不缓,和和顺顺的说道,“他说了一句话,我便觉得他这个大侠肯定是虚有其表,一个虚有其表又金盆洗手的大侠,他既不为名,也不为利,那会是为什么?”
秦雁轻轻叹了口气,他仿佛已有了些松动,也许是因为他从来都不愿意以最坏的结果去揣测荀玉卿,也许是因为在他的心中这个人永远都应当是那样善良温柔的,绝不会是别人口中所说的那种人。
这种希望,使得他也松动的非常快。
“他说了什么。”秦雁的脸上又重新出现了那种温柔而疲倦的神态。
“他说,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要是能救别人一命,死了倒也算有些价值。”荀玉卿冷冷道,“这哪像是一个父亲说得话,再冷硬的心肝,再狠毒的心肠,也绝说不出这么恶毒的话来,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这般严苛,我难道还能觉得他对别人会有几分宽容吗?”
这话不知道叫秦雁误会了什么,他忽然不说话了,脸上露出了极哀婉,极难过伤心的表情来。荀玉卿不知道他怎么了,只好无措的将手轻轻搭在了秦雁的肩膀上,温声道:“阿雁,你怎么了?”
秦雁很少会说人家的坏话,即便是此刻,也绝不轻易开口,他仔细想了想,极委婉的说道:“玉卿,你不要难过。”这话听得荀玉卿没头没脑的,秦雁接下来又道,“葛元石一事,我也有所耳闻。”他说到此处,就不肯再说了,只是为荀玉卿难过。
说到葛元石,就一清二楚了。
荀玉卿才明白原来秦雁误会自己是借越山河代指岁栖白当初在自己中毒之时选了武林同道,只是岁栖白选择大公大义,于道义情理并无差错,纵然秦雁心中为自己难过,却仍然不说岁栖白的半句坏话。
“岁栖白与他怎会一样呢?”荀玉卿微微笑了笑,摇头道,“阿雁,我好得很,你不必为我难过。岁伯父当时早已在为我奔波寻找解药,于情于理,都应当解救诸位英雄好汉,哪有选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