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玉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却又都忘了。
他倚靠在轿子里,只觉得全身无处不酸痛,睡久了的常态,他已很习惯了,轿外似乎有谁在吵吵嚷嚷,他这会儿恍神,听不太清楚。只觉得外头叽叽喳喳,叫人头痛的很。
轿外忽然有了动静,厚厚的帘子叫人掀了开来,之前领他去前厅的年轻人凑进了脸来,又惊又喜道:“岁夫人,你醒了。”荀玉卿懒倦的眨了眨眼,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将食指搭在唇上,轻轻嘘了声。
越涛君点了点头,这才从轿中抽出身来,岁栖白转过头来,淡淡道:“玉卿怎么了?”
“无事,是我多心了。”越涛君摇了摇头,看起来老实又诚恳,任谁也瞧不出他是在撒谎。众人皆觑了他一眼,倒没再多心,葛元石倒是忍不住看了看轿子,暗道今日能否全身而退,怕是就要看在这人身上了。
越山河道:“葛元石,你我数年交情,我实在是不能相信你竟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咳咳——”
众位中了毒的英雄好汉凝视着那须发皆白的老者,不由得皆是面露怒容,只是众人被下了毒,四肢酸软无力,倒卧在地,不能动弹。至于越涛君因与岁夫人的轿子站的近了些,被一道困在了铁笼之中。
“岁栖白,难道你不想救你的妻子了吗?”葛元石怪笑了两声,冷冷问道。
岁栖白至今还没有出剑的原因,除了为此,还能有什么呢。
“岁大侠!”群雄的声音此起彼伏,却谁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原是很愤怒的,但如今也都化为了恐惧。岁栖白的名声在江湖上虽说响亮,可难保他为了爱妻会做出什么事来。
“岁大侠!你何以还不诛灭此奸贼。”人群当中有人厉声喝道,但待岁栖白冰冷的目光搜寻过去时,却都静默无声。
岁栖白百毒不侵,过五毒且是蛇蝎退让,更不必提葛元石这点药物,他淡淡道:“葛元石,你想要我做什么?”
此话一出,已有人破口大骂,岁栖白却充耳不闻,葛元石嘿嘿一笑,缓缓道:“这个要求也不难,对你来讲,更是易如反掌的很,我要你为我……”他的眼睛滴溜溜打了个转,不知是瞧见了什么,突然面白如纸,嘶声道,“不不不!我要你……我要你杀了这些人,将他们统统杀干净,好叫今天的事再无人知晓。”
群雄不由变色,岁栖白却泰然道:“你已下了毒,即便我不出手,他们照旧没命活着。”
“好,好!岁栖白,我华英杰算是瞎了眼!”一个倒在地上的蓝衣人气得须发皆张,满面通红。他声刚落,群雄严声厉色者有,软语哀求者也有,唯独越山河慢慢眨了眨眼,竟不动声色。
越涛君中毒不深,这时也气红了眼,暗道没想到岁栖白人品如此卑劣,如何配得上岁夫人万一!
他想起岁夫人已在轿中醒来,忽然又觉得心头发苦了起来,忍不住心想:若是我,我又会如何抉择……岁栖白纵然对天下人千不好,万不是,可是……可是他对岁夫人,总是痴情无比的。
“我下的不过是些舒筋软骨的药。”葛元石还当自己拿捏住了岁栖白的命门,得意洋洋道,“不多时就能散去,好戏自然要留到最后来慢慢欣赏。”
岁栖白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他话音刚落,剑也已到了葛元石的左胸处,一剑穿心,纵然是葛元石大罗金仙在世,也绝救不活自己了。
“你……你……”葛元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岁栖白,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你难道……你……妻……”他话尚未说完,就歪过头断气了。
越山河却变了脸色,岁栖白持在手中的那柄剑,本是他的佩剑,可岁栖白是何时拿在手中,他竟全然不知。
“冒犯了。”岁栖白将剑收回,轻挽了个剑花,鲜血便顺着光滑的剑刃撒了一地,他将剑归鞘,淡淡道,“越前辈。”
这怎会是冒犯,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群雄恨不得岁栖白刚刚用得是自己的剑,好除恶诛邪。越山河自然也立刻收敛起了惊骇的神色,面带微笑道:“岁大侠侠心,老朽怎会怪罪。”
“越前辈,既然已查出是葛元石在背后作乱,那如今事情已了,我也要回庄去了,你伤势剩余的几味药皆收在葛元石家中,想来服药后便无大碍了。”岁栖白一边走一边说话,伸手直接拉开了铁笼,众人见他如此巨力,不由得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