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阿沧第一次见荀玉卿。
也不是阿沧第一次意识到这张美艳的面容之下,蕴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其实直至今日,阿沧都不清楚到底是蓝千琊太过于自负,还是的确辛夷太过于冷静。从那个倒霉蛋被辛夷杀死的那一刻起,阿沧就知道一定会有什么东西变得完全不一样。
蓝千琊当然也知道,而且心知肚明,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辛夷居然会音讯全无、销声匿迹数年。这样的本事,这样的手段,当然不会是江湖所传闻的辛夷,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全无武功,所谓光长了一张脸蛋的普通人,居然把整个江湖耍得团团转。男人把他当做傻子,他心里未尝不是将江湖人当做蠢材。
阿沧轻轻落在了树枝上,借着月光凝视着自己怀中的面容,他毫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种病态的红润。
辛夷很美,可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总是有一种与他艳丽妩媚的外表格格不入的淡漠与无情,就好似这具多情的身体里,忽然涌入了完全崭新的灵魂。并不可怕,也没有原先给予人那种妖艳的感觉,而是一种极奇妙的自然感。
就好像他忽然之间成了一个有些警惕心的普通人。
可辛夷睡着的时候,却显得温顺了许多,就好像是一条蛇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小绵羊,就好像是……他醒着时跟岁栖白在一起的模样。
阿沧这辈子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东西,自然也很难失去什么东西,他很少说话,因为没有说话的必要。这并不代表阿沧对大多事全无反应,他很清楚蓝千琊那种忽然滋生的兴趣,也很了解江浸月对岁栖白的嫉妒,也许正是因为他永远把自己排除在外,他对一切都看得格外清晰。
但辛夷是不同的。
辛夷是个谜团。
早在蓝千琊之前,阿沧就见过辛夷几面,对方脸上谄媚妖艳的笑容,还有那种过爱慕虚荣的性情,要是全是伪装,未免惊世骇俗了一些。可看他如今的模样,那些应当的的确确,皆是假相。
伪装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阿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荀玉卿,他慢慢解开了衣服,腰带没有被拽开,因此衣领只是显得有些凌乱,但荀玉卿雪白的脖子跟微陷的锁骨却隐隐约约的露了出来,他的头稍稍歪着,对这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辛夷的身体就像一张雪白的布,任何人都能上去添色,写下自己的名字,即便很快这个名字就会被另一个名字取代。
阿沧也想留下自己的名字,这种渴望几乎像是火焰在烧他的喉咙。
但是阿沧也很清楚,他真正想写上名字的并不是辛夷,而是荀玉卿,而荀玉卿与辛夷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阿沧能活到如今,就是因为他很明白有些事情虽然能做,但是有些事尽量还是别做的好。
不得好活跟不得好死之间,人总归是要选择一个的。
他的轻功可谓无人能出左右,但武功却没有那么霸道,人各有专长,总没有那么完美的好事。
荀玉卿很快就会醒过来,以岁寒山庄的实力,查到此处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情。
阿沧悄悄退后几步,无声的没入深林的暗影当中。
其实在阿沧准备离开的时候,荀玉卿就已有几分要醒的意识了,只是朦朦胧胧的,总觉得好似醒不过来,而真正促使他完全醒过来的原因是他没有靠稳,从树上立刻掉了下去。
简直坑爹!这得是何等的深仇大恨!
荀玉卿在半空感觉到失重的那一瞬间就立刻同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脑冲血,好在他轻功研究的最多最深,才一回神,立刻稳住身形,翻身落地。他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还当自己在棺材丛里,刚要破口大骂死瞎子不厚道,结果就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深林之中,月虽稍稍移到云后,却仍有些许光亮。
我出来了?
荀玉卿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林木,脚下是泥土跟落叶堆,他走了两步,几乎呆住了。
“我这就出来了?”
这……这没头没脑的,算是什么事儿?
不过。
看来这次是岁栖白惹得麻烦,那叫江浸月的瞎子十有*是冲着岁栖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