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了,到关内避难的牧民也都回到了草原。
盛大的庆祝宴会,就像是新年一样。
熊熊的篝火,照亮了夏夜的天空。
可是没了主帅的大军,没有人高兴的起来。
所有人都在默默的喝着酒,或许只有烈酒,才能让人暂时的远离痛苦。
沈言独自一人站在草原上,她看着璀璨的星空,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相遇,相知,相爱。
每一个和他相处的画面,都是那样的清晰。
爱一个人,可以爱到义无反顾,无怨无悔,痛彻心扉。
到了现在,她仍然不相信,他就这样的离开了。
他连儿子一眼还都没看见,就这样的走了。
可是她却是哭不出来,那种悲伤,太疼了,疼的她不敢去想,不敢去碰。
远远的看着沈言孤独的背影,娜娜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云焕搂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们很想去安慰沈言,可是他们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又怎么去劝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慕锦尘的那个人呢?
默默地,他们只能在后面看着,他们特别害怕,沈言会一时想不开。
凌骨还那么小,他已经都没有爹爹了,再没有了娘,那这个世界,对他真的太公平了。
另一个方向,同样关注着沈言的还有阿兰。
在某些层面上讲,慕锦尘的死,跟阿兰有着直接的关系。
如果当时,他直接杀了傅雨清,如果,他没有的跟慕锦尘制定这样的计划,如果,他没有发动这场战争,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阿兰就从阴影中,走到沈言的身后。
听见脚步声的沈言,慢慢的转过了头。
其实她谁都不怨,就连已经死了的傅雨清,她都没有任何的仇恨。
她唯一不能原谅的,就只有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时时刻刻伴随左右的命运。
“阿兰,你说,他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么?我听牧民讲,一个人死了之后,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王爷一定是最亮的那一颗。”
“好,那就好。”
微笑着,眼泪终于涌出了眼眶,如果没有凌骨,她一定会去陪他的,她早就说好的,碧落黄泉,永生相随。
可一想到孩子,沈言就只能让他先等一等了。
等到孩子长大了,等她教会他怎么做人了,也就是她去找他的那一天。
“阿兰,你有什么打算么?”
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沈言就看向了身边的高大的男子。
她坚强的目光,看的阿兰心窝里一阵酸疼。
若他早于慕锦尘遇见她,或许,他也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子吧。
垂下眼眸,阿兰脸上的内疚之情,一览无余。
他想了好半天,才轻轻的开了口。
“我会用我的余生,还我欠下的债。这片草原,沙漠,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永远都不会再有战争了。”
“谢谢,谢谢你,我想,这也是锦尘的愿望……”
……
八月,京城进入了雨季。
被打湿的白幡,清冷的飘在风里。
所有官员,都一身孝衣的跪在城门外。
王爷的衣冠冢,终于回家了。
在城门内的太后娘娘和小皇帝,同样也是一身的重孝。
未央街上,更是跪满了人。
悲戚的哭声,让繁华的京城,变成了灰色。
就在队伍路过早就关门了的沈氏医馆的时候,沈言让人把马车停下了。
她摸着黑色的木门,忽然间知道了,自己该干什么。
她的丈夫,一生都在为天下,为百姓而活。
那么她能做的,大概就只有行医救世了。
她还要开堂办学,让她的医术能够帮助更多的人。
这一定是锦尘,愿意看到的吧。
很快,在国丧过后,所有人的生活都进入了正轨。
身为驸马的朱雀,成为了统领中州帝国所有兵马的统帅。
娜娜也没有留在关外戍边,而是和云焕回到了九嶷山,说是要回去拜见云焕的师父,确定了婚事之后,再回草原上,找哥哥。
在慕凌骨百天的时候,沈言的医馆和学医堂重新开张了。
她依然一身白衣,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
她的学生,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有男也有女。
就在沈言以为,她以后的一生都会这样度过的时候。
命运却又一次的把她推到了生死的边缘。
……
“师父,出事了。”
“嗯?怎么了?”
正在写方子的沈言,抬起头,看着自己回来之后收的第一个弟子宋鹤年,疑惑的说道:
“师父,昨天一夜之间,贫民区里死了八个人,看着不像是中毒,也不是他杀,张大人派人来请您,说其他仵作大夫,根本就没看明白怎么回事。”
沈言皱眉,不是中毒,不是他杀?那会是什么?
可不管是怎么回事,她也得亲自检查之后才能下结论。
然而,就在沈言,检查了那些尸体之后,她的脸色就变了。
一旁的张大人,看着王妃娘娘这个表情,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啊。
当年,京城出现被挖心的少女的时候,王妃娘娘都没这个样子,难道现在要比当时的那个情况还要遭么?
“张大人,快,这个地方要全部隔离,去通知城防营,京城不能再进人了,再让人去告诉林靖,封闭所有宫门。还有就是,所有死者,死者生前的衣物,都要烧了,这是瘟疫。”
“瘟疫?”
沈言的话音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自从中州建国以来,几百年的时间里,京城从未发生过疫病,怎么会突然间,出现了瘟疫。
可这边的事情还没布置完呢,一个衙门里的捕快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大人,不好了,街上又出现几具尸体,样子跟这里的死的人,一模一样。”
这个捕快的话还没说完呢,沈言的心沉到了谷底了,现在的天气这么热,大概用不了多长时间,瘟疫就会在京城中爆发的。
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在没有弄清楚传播的途径之前,沈言做出的第一个决定,还是要先保护好自己的儿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镇定的对着宋鹤年开了口。
“鹤年,你马上去王府,告诉门口的侍卫,王府里所有人都不能出来。还有,你,你也不能进去,知道了么?”
宋鹤年虽然今年才十六,但是自幼就立志想当医生的他,有着比别的同龄孩子成熟的多的心智。
他一见师父神情如此凝重,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用力的点了点头,扭头就跑了出去。
张复生也吩咐了下面的人,去办王妃娘娘所交代的事情。
出了贫民区的义庄,沈言抹了抹头上的汗,就对着旁边也是一脸大汗的张复生说道。
“张大人,你说,我怎么一看见你就没好事呢。”
“娘娘,你可别取笑下官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娘娘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哎,要是王爷还在,就好了……”
张复生说道这里就停顿了,他一定是脑子抽风了,在王妃娘娘面前怎么能说这种话。
看着白白胖胖一脸尴尬的张大人,沈言只能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沈言才又一次的开了口。
“张大人,这一次,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我甚至连瘟疫的种类都分不清楚,具体传播的途径和该用什么药,我更是不知道。我就是觉得,这疫情有点来的太快了。从古至今,瘟疫都产生于大的灾祸之后,比如地震,水灾,或者是战争。可是现如今天下太平,这些因素都不存在,那么,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人祸。”
其实在刚才刚看见那些尸体的时候,沈言就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消失了的白秋竹。
他可是会用蛊的,不仅是会用蛊,他还会配药。
曾经那些身材魁梧强壮的金甲死侍,就是他用药物,训练出来了。
所以,他能研究出来流行的瘟疫,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现在能把他找到,或许还可以挽救,已经是岌岌可危的京城。
不过张复生听了沈言的话之后,并没有马上想明白。
他眨了眨不算太大的眼睛,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沈言。
“娘娘,你说人祸?这瘟疫还能是人祸么?如果是人祸的话,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白秋竹了。”
“去把他找出来吧,他一定,就在京城当中,看着这一切的。”
“是,我知道了娘娘。”
很自然的张复生就弯腰行礼领命,而是等沈言走远了,他才反映过来。
难道真的让他说准了?真的就是白秋竹?
天哪,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果然有一句话是说的千真万确的,那就是,斩草要除根,否则就会春风吹又生。
接下来的三天,京城里已经是变的异常恐怖。
为了不让疫情扩散到外面,通往外界的三个城门被城防营,严密的把守着。
全城实行了禁闭,不管是商铺还是王公大臣的府邸全都大门紧闭。
未央街上,唯一一个还开着门的地方,就是沈氏医馆。
所有的客房,都被沈言改成了病房。
光是院子里煎药的炉子,就有二十多个。
沈言这几日,一直在反复的调配着药方。
但是一个受到感染的病人,从开始有症状,到死也就只有两天的时间。
这样的速度,真的是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