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王府,苏放在后花园玩投壶。广口陶壶放在十步远的地方,里面斜靠着一根竹签,苏放左手拿着一把竹签,右手捏着竹签,瞄准,投射。
姚宛随小厮入府,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庭院中树木葳蕤,苏放广袖长袍,腰间垂下香囊,投掷竹签的动作,有种气定神闲的潇洒。
苏放素有风流公子之称,姚宛眸光闪了闪,随即假装无意地扭头看周围风景。
陶壶中落满八只竹签,苏放收手,风雅奉上打湿的手帕,苏放擦擦手,向姚宛走来。
“听说国公府最近很热闹。你最近过的可好?”
姚宛想了想,“我过的不错。但国公府可没什么热闹可看。大姐姐订了亲,整日忙着绣嫁衣。”
苏放脚步一顿,温柔笑道:“她倒是有心了。”
姚宛低眉颌首,落后苏放半步,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
苏放带姚宛进了一间凉亭,丫头摆上瑶琴,苏放净手,焚香,整理衣袍,手指翻飞。
清脆的琴声响起,姚宛坐在一旁,观察苏放的指法。
曲罢。
苏放问:“看得出宛姑娘是个中高手,不如也来一曲?”
姚宛坐到苏放的位置,信手而弹。苏放站在她身后,在她收手时,长臂一伸,“这个调这样弹如何?”
姚宛身体僵直,感觉苏放的声音很遥远。
弹琴,谈情。
苏放袖手而立,看着姚宛低头露出的雪白后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姚宛双手垂下,坐在石桌前不能动弹,身边是迥异于女子的气息,她期盼时间过得快些。
“世子,我,我有事要和你说。”
姚宛故作镇定让苏放来了几分兴趣,苏放坐在姚宛最先的位置,“哦?”
“世子说,让我如愿以偿。”姚宛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苏放挑眉。刚才还是一番羞涩,转眼就冷静下来了?
“你那个大姐姐要加到丞相府了,其中少不了你周旋左右……建宁是大胤唯一受封的公主,还从未吃过这等闷头亏。”
姚宛抬眼,眼睛亮晶晶的,“世子想说什么?”
苏放眨眨眼,抬手帮她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在姚宛紧张的躲闪中,慢悠悠说道:“冒犯了长公主的人,怎么可能安然无恙?不过按照你原本的计划,国公府从云端跌落谷底,才是最让你拍手称快的。”
姚宛呼吸一凝,再没兴趣和苏放玩你侬我侬的游戏,抓住苏放的手,身体前倾两分,“你胡说,楚大人收容我,还容我入楚家的族谱,我……”姚宛想起,苏方称她是宛姑娘。
姚宛入的族谱命是楚姚,小字宛宛。
苏放顺势搂住姚宛的肩膀,在她光滑的小脸蛋上印上一吻,“傻丫头,你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这双手,这双眼,你怎么舍得?”
分不清是害羞,紧张,还是惊恐,姚宛在苏放怀中战栗颤抖。苏放放开她,扶着她站稳,“即便恨他们,何必把自己打进去。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身后有我。”
姚宛恍然。
她想起某次和王氏争吵,她讽刺王氏,“你没有男人就活不去?”王氏反击,“你没遇到喜爱的人,所以不懂。”
喜爱的人,不也是个人嘛?是人,就有缺点,就要费心包容。但若是那个人会包容自己呢?
姚宛目眩神晕,脚步发虚,赶紧咬破舌尖,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学王氏,千万别变成她最恨的那类人。
苏放见姚宛神情怔然,料想姚宛能为他所用,从怀中抽出一个信封,“这个东西,足够你如愿以偿。”
姚宛盯着那双宛如白玉雕成的手,以及手中的信封,迟迟没有动作。
苏放加把火,“难道你忘了来京城后的耻辱?还是忘了你母亲为了进国公府的门,下毒害死你父亲的事?”
深埋在心中的痛苦被苏放轻易撕开,泪水在眼眶泛滥成灾,姚宛恨自己没用,更狠苏放苦苦相逼。最后想到是,幼时上元节,姚天把她顶在头顶上看烟花,头顶的火星和路边的花灯交相辉映,姚天的笑容憨厚满足,“宛宛,爹爹最在乎的人就是你。别怪你娘亲,她只是意难平。”
姚宛出生皖南,出生那天,姚天还在教武场训练,听到王氏生产的消息,以驻地为名,从未在乎过姚宛只是个女儿家。
直到临死前,姚天满嘴是血,仍拉着姚宛说同样的话。
姚天最在乎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