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沐浴好后,一身轻松地走到公馆楼上,在此期间他问过了来旺,秦可卿已经安顿好了,他信步上了楼,便见房中烛火还亮着,秦可卿貌似在岸边看书,周兴进来身旁坐下,他倒是很想问她有没有和王熙凤照面过了,毕竟这两个女人曾经是无所不谈的闺蜜,然而秦可卿并没有首先提及,她手里的字迹恰恰是一篇《湘妃怨》,周兴尴尬道:“你要学琴法么?只是这《湘妃怨》也太不吉利了。”
“随便看看,怎么不吉利了。我也是经过丧夫之痛的人,你看看,这词写得多好:雨潇潇兮洞庭,烟菲菲兮黄陵,望夫君兮不来,波渺渺而难升……”秦可卿笑着念了一段,她当然知道不吉利,因此放下了书本笑道:“我还是姑娘的时候,那时在京,也喜欢琴棋书画,不过这几年放下了,这会子看着指法,也觉得生疏了。夫君既说不吉利,那还是不弹了罢。”
“不是那个意思,你若喜欢,怎么都成。可儿,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周兴握住了她柔弱无骨的手。
秦可卿优雅起身:“咱们去后院说,我来时见公馆后院有好多菊花,借着月色,更让人赏心悦目了。”
周兴道:“原来你喜欢菊花,这我还不知道。”
两人来到后院时,刚好月过中天,月华如水,菊香淡淡,有白有黄,看来这公馆的原主人是个很有情致的人,秦可卿道:“是啊,菊花有气节: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
周兴默然,恐怕秦可卿自忖没气节,所以喜欢有气节的东西,他牵了秦可卿坐在石墩上:“当初贾蓉之死,我是有份的,若论私德不端,我也许更甚,我不知道你们感情如何,但你上善若水,连一个小丫头你也不忍。所以,你对我真没有芥蒂吗?而且那时你我是主仆,如今在一起,也难免被人口诛笔伐,但如果你有勇气,我也就无所畏惧。”
“过去的都过去了。”秦可卿把手搭在他肩上,语气温婉:“你现在问这话,不是我对你有芥蒂,而是你对我有芥蒂。贾蓉是我正经的丈夫,他再有百般不是,也不至于十恶不赦。但是你们之间,可无论对错,你们有压迫与反抗在其中权衡,你是在自保。往长远来说,他那个时候不死,再过几年也会随着贾府一起灭亡,而我呢,如果不是你救我,我早已羽化登仙,既然羽化登仙,又何来放下放不下呢。你能来找我,说明你心中有我,你我相互扶持,共度余生也就罢了。”
“我就知道,你会是个好妻子。”周兴登时怜意横生,揽了她纤腰拥在怀里:“别说那些烦心事了,越走越高,比这恶心的不知有多少。且看当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我全得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周郎无所求,到如今却事不由人,金陵半壁江山的美色,有一半网罗于夫君袖中,或温婉或贤惠,或娇俏或美丽,古往今来的风流史中,夫君可有一席之地。”秦可卿嘴角微翘,虽然是娓娓道来,但却有一股酸意。
这恐怕是暗指王熙凤了,周兴一听就知道她们会面过了,但他是情场老手了,一边抱紧她,一边深情款款:“琏奶奶是个意外,除了她,我对你们都没分别的。”
以秦可卿的心细如发,自然从来旺等人那里知道了不少消息,她不刻意点破,只是叹息道:“二姑娘是明媒正娶的,论理,除了她,我们都不便劝你,但我的心意你是明白的,你一时兴头惹下不少风流债,将来不知会生出多少祸端。我自然知道,你在我们身上处处忍让维护,可这种事情一多了,你未必收得了场。可惜我这么多年无所出,怕是一辈子也无子嗣了,不然倒是可以压压你的气焰。”
周兴的子嗣观念没有多么严重,甚至并不在乎,他压根儿没听前半段,就抱起了秦可卿上楼:“可儿,这事儿急不得,兴许是咱们没到位也说不定,为夫的雄伟你是知道的,也许这样一年半载你就有了。”
秦可卿原本想着今天晚上不让他得逞的,好治治他的风流病,对付男人,欲拒还迎、欲说还羞最好用了,不让他轻易得到,他才会珍而重之。但是秦可卿骨子里也是风流魅惑,根本禁不住周兴的百般撩拨,身子就软了下来。耳鬓厮磨,夜里呢喃,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