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衙,院子错落有致,后院早住了晴雯、鸳鸯、香菱三人,周兴一应收拾妥当,先遣府同知贾琏在书房问话,谁想贾琏把平儿也带过来了,平儿还是那么婀娜多姿、花容月貌,对着周兴福了礼:“我跟琏二爷过来,来寻晴雯三位妹子看看,姐妹们多年不见,都忘了什么模样了,还望周大人不要见怪。”
“哪里,平姑娘请便。”周兴客客气气的着来旺引她走后院,自己反倒是恍惚了,当年在凤姐院子当差,平儿对他们这些小厮老好了,她能活到今天,王熙凤一走,苦尽甘来,不必活受那夹板气,也是一番造化了。
“嗯。”平儿妙目睨了周兴、贾琏一眼,身姿曼妙的出书房跟来旺走,她说不出自己是何等心情,心愿是了了,还是周兴一手促成,不过她对王熙凤的那点忠心与情意,琏奶奶怕是永远弃之不顾了,甚至恨她入骨,平儿又见门子也是老熟人来旺,愈发感慨:“来旺,你们周老爷这里,三房姑娘,到底谁正谁妾?”
“回奶奶话,这个……老奴也说不上来,金姑娘是抬轿子进来的,但是老爷家里的奶奶们,没有大小之分,因此我说不上来。”来旺吞吞吐吐,周兴那么多情人老婆,我哪儿知道谁正谁副啊?
平儿自觉好笑,才不问了,不得了啊,晴雯她们跟了他,自然是好福气了,不像自己,受了半辈子的气,开脸,也是主子逼的……到底琏二爷能否浪子回头,还在两可之间。一边走过抄手游廊,一边出神,平儿想起了尤二姐死后,王熙凤黄鼠狼给鸡拜年,装腔作势的烧香念佛祈福,还在琏二爷跟前虚情假意的说,她自己有病,因此无子,而你平儿没病,为什么不生一个呢?你叫我生?!你一年到头,天天就像山西老陈醋一样,防着我,就睡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怎么会有儿子呢……现在想想,琏奶奶的心真是狠毒,心如蛇蝎……到了门口阶梯,香菱欢天喜地:“晴雯,鸳鸯,平姑娘来了。”
“她不是姑娘,是奶奶了。”鸳鸯出来执手平儿,上上下下瞧个不停:“难得,难得,到底熬出头了,赶明儿咱们一起去夫子庙,给平儿打蘸,她呀,可太不容易了。”
晴雯倒茶来:“话是这样,可惜琏二爷如今还要受我们老爷调度。”
平儿笑着坐下,她觉得好像回到了大观园,莺莺燕燕,姹紫嫣红,好不欢喜。
书房里,贾琏大略说了把平儿扶正之类的话,周兴插口道:“平儿是个好姑娘,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处处体你念你,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我是你,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你切莫拿她做丫头看待。普天下的千金小姐,能比得上她的,未必多。可怜她命不好,不是大家闺秀出来的,但我相信你也不会有什么门户之见。”
贾琏回忆起平儿帮他藏多姑娘头发、尤二姐死了,她偷偷拿钱给自己……一幕幕恩义,历历在目,登时眼眶湿润:“就是这话,可惜我不能早日明白,仗着家下富贵,也着实荒废了青春,看着家族每况愈下、一败涂地,出谋划策、顶天立地的,却一个人也没有……”
良久回过神来,贾琏尴尬道:“卑职失态了,府衙这里,倪二管了仓房,卜固修、贾芸就做书启吧。那八个县令,我瞧着宝应包道守、江都甄宝玉很上套,巴不得过来讨好,倒是可用之人。”
“行。”兴儿点了点头,从私事说到公事,须臾柳湘莲也回来了,周兴吩咐贾芸等一起过来书房商议,他首先开口道:“记住了,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把漏掉的七成盐税拉回来一点。如果能收回十成,我们不愁不升官发财……盐税怎么漏,私盐在哪里贩,这才是关键点。当然,傻子也知道,私盐如此泛滥,肯定和两淮盐运使司有关系,但是我们和他们的战斗,不能一来就蛮干,要使他们放松警惕,将欲除之,必先予之,这叫做欲擒故纵,我收盐商的贿赂,正是这层意思。现在,他们肯定以为我不足为道,从而放松了警惕。”
众人静静听着,贾芸、卜固修、倪二等人也历练出来本事了,柳湘莲道:“我这几天转了东西南北几个码头,还有靠着轻功飞檐走壁,进了盐法道的批验司大使库房,果然不出所料,私盐的盐引,就是两淮盐运使衙门开的!”
“柳湘莲,那你可曾抓住了这些证据?”卜固修一问,柳湘莲自然说拿了,卜固修沉吟道:“这还不够,兵力又在蒋子宁手中,他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难啊!周大人,但不知巡抚大人那儿怎么说,他会不会仗着贾府的情义,奉调镇江的兵力协助扬州?”
“别想扯后台了,大家都是皇上钦点,给皇上办事的,你们比我清楚,官场之间,哪有什么情义?”周兴思忖一番:“这样,贾琏、卜固修你们会同本府通判、经历帮我坐镇府衙,大事请示,小事自行,还有倪二,桃花汛要到了,仓房的粮食不够,你会同贾琏,到各县征集,到时候本府统一调度。柳湘莲,你带人再查查盐帮,我要得到比较全面的信息。”
众人奉命行事,还是他这些熟人好用,知根知底,临了,柳湘莲吞吞吐吐道:“还有一件私事我没说,薛蟠与我结拜了,以兄弟相论,说起来,你和我又是一家人了。薛姨妈还好心提我的婚事,不过后来没成。”
兴儿懵了一下:“薛宝琴年龄尚小,而且她不是与翰林院掌院梅翰林的儿子指腹为婚了么?”
“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梅翰林的儿子,因为喝花酒,梅翰林一气之下,打死了他,后悔不跌,他也没好意思让宝琴姑娘过去守活寡,自然做不得数了。”柳湘莲说了一番才走,他也是为了能够匹配上薛宝琴,才肯如此拼命的,好歹到了大内侍卫品职,想着跟了周兴建立功业,开衙建府,也就没什么配不上薛宝琴的了。
倒是周兴长叹一声,不知是为了柳湘莲薛宝琴,还是死去的梅翰林儿子,回到寝室,已是黄昏入暮,平儿早走了。周兴进去从后面抱住了鸳鸯,香菱晴雯各自关门去了另外厢房,留了他们俩共赴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