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水陆奔波而去之后,贾府又起了一场风波。
荣国府北面的凤姐院,堂屋右转,是一个抄手游廊,丰儿和彩明坐在上面,丰儿怀里抱了一只猫儿,毛色发亮,煞是可爱:“彩明,你听说了么,东小院那边的赵姨奶奶,前儿嚷嚷咱们琏奶奶的闲事管得太宽了。本来谁也不在乎,因为赵姨奶奶原是心里没个算计,爱胡乱吵嚷的,又和琏奶奶不对头,说些闲话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偏生赵姨奶奶泼辣大胆,硬是告到了太太跟前。”
“你想想啊,太太既是奶奶的婶娘,又是娘家的姑妈,自然是教训了赵姨奶奶一顿。但是太太放心不下,过节时,问了王家的舅太太,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么?舅太太说,前儿贾府办丧礼的时候,琏奶奶的确托了舅老爷,以琏二爷的名义,收了三千两银子的贿赂,把长安张财主之女和守备之子逼死了!”
“三千两银子……”彩明吐了吐舌头,他也是府里的家生子,自小有幸认字,被选为书童,但他可不会插进纷争里边去,不过小孩子难免好奇:“丰儿姐姐,这其中又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两个人就死了呢?”
丰儿笑了笑,像对待小弟弟一样拍了拍彩明的头:“缘故可就深了,张财主之女,原本许配给了守备之子,后来一个衙内看上了张家女儿,也想要娶。守备家就发怒了,来张家闹,说,你张家一个女儿,到底要配几个人?天底下还有一个女儿许配两家的荒唐事么?这样一来,张家也被惹急了,说,你们守备家无礼,我们张家要退婚。那守备家更急,天天来张家门前大闹,骂人的话说出来,那是体无完肤。”
彩明一脸迷糊,也不知有没有听懂:“然后呢?”
“张家要退婚,衙内要娶,守备家占了理儿,宁死不从。这样一来,张家的张财主就想了个法子,当日长安的善才庵有一位师太,和他交好,这位师太如今就是咱们贾府家庙水月庵里的净虚师太!净虚师太收了张财主的贿赂,立马转交琏奶奶帮忙,琏奶奶原本说,太太可是从来不管这样的事情。那净虚师太可狡猾了,用激将法说,奶奶若是不管,别人就会以为你们贾府这点小事也办不到呢。”
“因此琏奶奶收了三千两贿赂便应承了,以王家舅太爷九省统制的名义,下达文书,那守备家怎么惹得起,便不敢闹了。可是谁知道,张家女儿张金哥和守备之子听说姻缘没了,双双自尽殉情了!”丰儿感慨万千。
“又是一对焦仲卿和刘兰芝了。”彩明咂嘴:“那这么隐秘的事情,为什么又会捅出来呢?”
“该问赵姨奶奶才是,我也不知道。”丰儿摇了摇头,有点讳莫如深,以赵姨奶奶的胡闹性格,怎么可能是她一个人从中作梗?
彩明毕竟是小孩子,皇帝的新装也只有小孩子敢揭穿,不由得冷哼一声:“姐姐,依我说,第一个,那净虚师太就不是个好人,作为佛门弟子,公然抬出世法平等,披着佛家的外衣,来做这些肮脏的事情,如来佛知道了,应该给她一个耳刮子!”
“嘘!”丰儿急了,捂住了彩明的嘴巴,怀里的猫儿“喵”的一声跑了,似乎也是害怕大祸临头:“好兄弟,你可当心点,咱们私下里议论,原是无碍,叫奶奶们听见了,如何是好。净虚师太不是好人,那琏奶奶岂非更不是好人了?”
“丰儿,你去看看厨房里的碧粳粥和糟鹅掌做好了没有?”平儿掀开帘毡出来,温和笑着。
“哎!”丰儿福礼,彩明自去追猫儿玩了,丰儿算是二等丫头,平日里端茶倒水、听候传唤,最低等的是粗使丫头,比如傻大姐,扫地洒水。但丰儿只是小心服侍,从未想太多。
平儿拿着帕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