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赵頵的话,杨怀仁摇了摇头,“是你觉得你正在做你应该做的事情,还是你觉得你在做你不得不做的事情?”
应该做和不得不做,这之间的差别是一种出乎意料的大。
“其实没有什么分别的。”
赵頵似是看透了人生,缓缓反问道,“杨兄你现在说这些话,还有区别吗?官家用这样的方式重掌朝堂大权,你觉得我还有余地留在京城之中吗?”
杨怀仁从赵頵的语气中听出了他也很无奈,就好像一个人本来视力很好,可天偏偏黑了,而且还下了大雾,伸出手去都看不清自己的五指。
“事情也许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的,官家那么做,也许有他的苦衷,比如……并不一定是他先动手的,这种事,往往都是被逼无奈而为之。”
“被逼无奈?也许吧……不过他之后对母后的做法,有点……”
“嗯……也许仓促了些吧,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做足了的。”
赵頵又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沉默了一下,“做给别人看罢了。咱们宋人,最注重的就是孝道,官家做足了礼数又如何?他心里,还是怨恨了母后的。”
“这个嘛,我一个外臣,实在不敢妄加论断。”
杨怀仁又指了指天,“对我来说,天空很遥远,永远都是看得见,却永远也摸不着的。
而对你来说,天的颜色也许会变,那一片蓝色,有时候是浓重的,有时候是空洞的,其实都你也不用因为天的变化而改变自己。
在官家眼里,你还是那个闲云野鹤一般的皇叔,他执不执掌朝堂大权,对你的看法是没有改变过的。”
赵頵忽然苦笑了一下,不过立即又恢复了无奈的表情,“话是可以这么说,不过就算是这话是官家亲口说给我听,我还敢信吗?”
“呃……”
这问题杨怀仁也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赵頵都没有自己欺骗自己,而他就更没有必要去欺骗这个好朋友了。
都说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可要说到无情,自古以来生在皇帝家的人,似乎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无义的人。
亲兄弟亲父子之间,为了争权夺利,有多少人反目成仇的?数不胜数啊。
世间的人情凉薄,这世上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相似的体验,而赵頵作为生在皇帝家的人,自然是对此有更深刻的认识。
赵煦才当皇帝的时候,因为年幼无知也好,因为他只有皇帝之命却没有皇帝之权也好,赵頵这个皇叔在他眼里,是一个最亲近的亲人。
当他慢慢长大,慢慢理解了他作为一个皇帝的意义之后,对此的看法是否有所改变,那就不是别人能随便揣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