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所及是绣着繁复花纹的帷幔,木制横梁呈现在眼前,清晰的告诉她她出了沙漠。
苏霁月狂喜起身,却因为身体的不适重重摔了下去。
她痛得呼吸不过来,猛然急吸了三口气才听到门口传来的“吱嘎”开门声。她转头一看,只见得一装扮奇怪的少女端了一盆水进来,看见她醒了,欣喜的走上前来说了一句话。
苏霁月完全听不懂她说的意思,摇了摇头。
那少女一顿,便转身到桌边取了盆里的水给她擦脸。
苏霁月一看到水猛然想起什么来,拉着那少女的手追问:“兑不祈呢?我的同伴呢?他现在在哪儿?还活着吗?”
少女看着她一脸困惑,同苏霁月听不懂她的话一样,少女也听不懂她说的话。
苏霁月努力对着她比划了好几下,少女这才蓦然反应过来,笑着说了句什么,苏霁月听不懂她的意思,她便上前来拿了一件外套给她。
那意思分明是让她跟她走。
苏霁月回过神来,面露喜色,当即就穿上她给的衣服,起身跟她往外走。
虽然身体依旧诸多不适,但这一回她放缓了动作,虽然依旧痛苦,但是只要能见到兑不祈,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少女领着他到了隔壁房间。
苏霁月一眼便看见了床上躺着的兑不祈,他此刻昏迷着,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分明是极度虚弱的样子。
苏霁月急忙看向少女比划了几下:“他怎么样?”
少女似乎是在努力“读懂”她的意思,片刻之后指了指兑不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苏霁月恍然之间一颗心落了地,她握紧兑不祈的手,心里一时百转千回。
在那样的地方身处那样的险境,难得他们还能活过来!
没想到她苏霁月是真的命硬,连老天爷都不收她。
可是旋即,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沙漠的尽头是南疆,而眼下她所处的地方是不是就是南疆?
苏霁月忽然看向少女,又猛然想到身后快速走到窗口,推开了门窗。
入目所及,是繁华的街道,行走都是如少女般打扮之人,她有些怔忡,犹觉得不相信,乍然回过头来,忽然就笑了。
他们走了那么长久的沙漠,突然一天醒过来能见到人看见集市,若说这里不是南疆,打死她都不信!
看来她不止活过来了,还到了要找的地方,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苏霁月转头看向还在昏迷的兑不祈,一时间激动得眼眶都有些湿热。
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少女给她送了一些吃的过来。
苏霁月吃过以后身体力气恢复了一些,本想要问一些事情,可她同少女言语不通,只能作罢。
而少女伺候她吃完便又下去了。
苏霁月在房间走动了片刻,又试着出门下楼。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环形的楼阁,她所住的位置在二楼。她能看到楼阁四周都有看守人,但是她下楼的时候却并没有人相拦,显然她是自由的。
知晓这些对她之人没有恶意,苏霁月放下心来回到房间开始专心养伤。
到了下午的时候,那少女忽然欣喜的冲进房间,拉了苏霁月便走,苏霁月跟她出来才知道是兑不祈醒了。
她欣喜不已,一下子冲到床边,眼瞅着兑不祈的确睁着眼睛躺在那里,一时间高兴到几乎要流眼泪了。
“不祈!”
兑不祈看见她,原本有些混沌的视线猛然间清晰起来,他动了动干裂的唇,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风影……”
“不祈,我们活下来了,而且这里好像就是南疆,我到了!”苏霁月欢喜不已,握住他的手非常激动。
兑不祈闻言看了一眼四周又看向门口站着的南疆少女,似乎也才反应过来,看向苏霁月微微一笑:“恭喜你,找到了这里。”
“是恭喜我们都活了下来!”
苏霁月回过头来看了南疆少女一眼,那少女见她投来视线对她一笑,苏霁月这才又回过头去看向兑不祈道:“但是他们不懂我们的话,而我们也听不懂他们的话,这要怎么办?”
兑不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不急,我们既然来了,总能找到办法。”
苏霁月闻言,重重点了点头。
语言不通也无妨,等他们伤好了,总能找到办法!
接连休养生息了四五日,两人的身体都好了不少。南疆少女偶尔会带他们去后面的院子里走走活动颈骨,苏霁月与兑不祈一起,只觉得再没有什么比眼下更让人觉得满足的了。
而两人每每相视,仿佛总能从对方的眼睛里感受到别样的东西来,苏霁月看着兑不祈,这个陪着自己一路闯过艰难险阻走过来的人,若不是他,她多半已经死在沙漠上了。
如今身处这里,他们更是彼此紧密的依靠,如果有一日她能解除身上的毒和他一起离开这里,她想,她似乎都能想到以后的日子了。
既然两人都是孤身一人,那何不结伴同行,或者说……一起走以后的路!
“以后可不要这么傻了,我们两人之间,能活一个是一个,你把你的血给我止渴,这样只会让我们都活不下去!”
看见兑不祈掌心的伤口,苏霁月便觉得心酸。她还真没见过比兑不祈还傻的人,居然放血为她续命。人体的血量能有多少?他这么做只会把自己也拖累致死!
“事实证明,我的做法没有错,我们都活了下来。”
他的嗓音很低,却干净温暖。
苏霁月抬起头来看着他,忽然就责备不下去。
她将视线转开,深吸口气才又看向他:“那是因为我们命大!”
兑不祈闻言当即笑了起来,他一笑的时候脸部的线条便变得柔和,即便只是一张普通的脸依旧生动了起来。
苏霁月看着他的笑意,眯起眼睛看向窗外的落日。
可不是呢,他们就是命大!
休息到了第十日,他们同照顾他们的南疆少女虽然依旧语言不通,但是简单的日常沟通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这天少女进来之后便对着他们比划了几下,苏霁月没明白她的意思,少女便蹲身做了个礼,然后指了指外头。
等苏霁月和兑不祈一起出来看向楼下,这才发现有一个人在下人的陪同下上了楼。
那人面相斯文,白白净净看起来倒是挺像中原人的。
苏霁月和兑不祈就站在楼上等他上来。
而那南疆少女在那男子走至近前的一瞬干嘛上前去请了安说了什么,那人点了点头,回了一句话,少女便急忙退了下去。
那人随即看向兑不祈和苏霁月。
他伸出手来指了指屋内,示意他们进去,苏霁月与兑不祈对视一眼,这才走了进去。
那人随后便跟了进来。
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串佛珠来,用并不流利的汉语道:“这……是谁的?”
见他居然会讲汉语,苏霁月和兑不祈都是一喜,随后两人同时看向他手里的物件。
苏霁月第一眼看到那珠子还未反应过来,看了好几眼才一下子发现那是什么,当即接了过去。
她仔细看了看,这才确定了下来道:“这是我的,怎么了?”
那珠子可不就是那一次客栈那位萍水相逢的陆离赠送给她保平安的东西!
来人听了,目光在苏霁月身上一停,忽然就道:“那你可认识燕灵湘?”
苏霁月一怔,随后再一次认真看下眼前人。眼前男子固然面相斯斯文文,但年龄看起来少说也有四五十岁,她有些不确定,随后迟缓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那人却没回答她,只是追问:“认不认识?”
苏霁月看了兑不祈一眼,但见他也是困惑,方才看向那人如实回道:“那是我娘。”
那人猛然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然后便见着他快速起身走了出去。
不多会儿,那人再进来之时领了一个身材魁梧满面络腮胡的汉子走了进来,但见那汉子也有四五十的年纪,且一双眼睛犹如鹰般锐利,他双眼在苏霁月脸上一个扫视,居然用了十分标准的汉语询问道:“你说燕灵湘是你娘?”
苏霁月不明所以,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是。”
“那她现在何处?”
苏霁月一凝,看了看汉子激动的模样道:“她已经死了,一年多前去世的。”
汉子一惊,随后一双眼睛猛然折射出悲恸之色来:“死了?”
他喃喃自语,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当即被一旁的人扶住。
“死了?”他又喃喃念了几声,眼睛里竟然隐约泛出泪来。苏霁月不明所以,那人却猛然回过神来看向她的脸:“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