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顺着他的目光探去,眸色更深了。
窗外看似一片平静,可她知道这菀宁宫之中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君修冥的人来自投罗网。
或许他已经信了她的话,也或许君易潇是想亲自看看,君修冥究竟是否还活着?
夜风顺着窗口灌入,掀动了安笙一缕墨色发丝,黑衣雪裙,美得如梦如幻。
君易潇含笑望着她,关紧了窗子。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自然也被她的美蛊惑着,只是,他不想逼她太紧,他想要她也会在最恰当的时刻:
“朕忘了告诉你,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贤妃,三日之后便是朕册封你为皇贵妃的日子,好好等着做你的新娘,朕会用皇后的仪式迎娶你。”
安笙弯了弯唇角,平静的笑着:“与师父在一起十多年的时间,师父却不曾碰安笙分毫,只是这为何册封仪式会如此之快?难道就不怕仓促吗?”
君易潇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淡然的回道:“朕等了你十多年了,当然希望这一切能早些到来。”
安笙只是一笑,心下想着,大婚当日,这皇宫应该会布满了暗卫。
师父是在用她为诱饵,如果君修冥没死,他就一定会来,但此番来,也许真的就是有去无回,若他不来,君易潇也许就会以为他是真的死了。
而她下嫁师父,一切便尘埃落定。
所以这两种结果,无论是那一种,对师父而言都是百利无一害。
君易潇走后,一对侍女鱼贯而入,手中捧着珍贵的首饰,珠宝,还有奢华绝美的凤冠霞帔。
安笙屏退了殿内众人,跌坐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不小心碰翻了桌案上的托盘。
“稀里哗啦”一阵碎响,珠宝首饰落了一地,凤冠上牛眼大的明珠滚落出去,艳丽的嫁衣散落在她面前。
安笙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讥笑,美丽的嫁衣她看的太多,可惜,没有一次她是穿着嫁衣嫁给最心爱的人。
一颗冰冷的泪珠顺着纤长的睫毛滴落,她无力的闭上了双眼,然而,泪珠并未掉落在地,而是落在了温热的掌心间。
那只手掌将泪珠紧握在掌心间,如同握着无价之宝。
“阿笙,为什么要哭?”温润低哑的声音,淡淡的弥漫那股熟悉的气息。
安笙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她不敢睁开双眼,生怕这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真实的温度。
而君修冥温笑着,牵住她的手,稍稍用力便将她拥在胸膛中:“阿笙不是要为朕做卧底吗?这么快就应付不来了?”
安笙错愕的睁大了双眼,尚未看清他的面容,炙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她所有的疑问与不解都被他封在了口中。
他的吻一如既往的霸道张扬,她的双臂慢慢的攀在他颈项,生涩的回应着他的吻。
她被他吻得几乎窒息。
他却邪气一笑,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肌肤,痒痒的:“丫头居然连换气都不会。”
安笙恼怒的讥讽道:“臣妾只有一个男人,自然不如皇上身经百战。”
她负气的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拥得更紧:“原来是怪朕教的不好,等朕将眼下的事处理了,朕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好好调.教你。”
她身子轻微的颤动,粉拳捶打在他胸膛,而他却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
他随意的扫了眼散落一地的珠宝与凤冠霞帔,冷冷一哼:“看来四弟对你的确有心,凤冠霞帔如此奢华,他就不怕惹怒了新上任的皇后。”
安笙反唇相讥:“你不娶还不允许别人娶吗?真是霸道。”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在软榻之上,狠狠的吻了口:“除了朕,你休想嫁给别人。”
安笙被他弄得笑声不止,惊动了殿外宫人。
掌事宫女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娘娘,您没事吗?”
安笙冷声道,险些吓出冷汗:“没事,我要休息了,你们都退下。”
她再次抡起拳头落在君修冥胸口,压低声道:“都怪你。”
君修冥笑而不语,鼻尖却与她贴合着。
安笙面颊羞红,带着几分羞怯,眸中却难掩担忧之色:“你来的好快,我都还没开始行动。”
君修冥不屑的哼了声:“难道等他布下了天罗地网后再来?那才真是死路一条。”
安笙心虚的看着他,刚刚又听他唤她阿笙,不解问道:“刚刚你在殿外?所以说你什么都知道了?”
“嗯。”君修冥淡漠的点了下头,墨眸忽然深沉,将这些天日日萦绕在心间的疑问向她问道:
“阿笙,为什么要瞒着朕?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朕?当年救朕之时,你知道朕是质子的身份,可你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不愿意与朕坦白?”
安笙听得一塌糊涂,拧着眉看着他:“我的确非安若离,但也不记得与皇上在浣邺时就认识。”
君修冥感到难以置信,但阿笙没理由装作不认识他,可为什么她会忘了他们之间的曾经?
彼此沉默了会,安笙才略带紧张的问道:“皇上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是平南侯之女安笙。”
闻言,君修冥拥着她的手紧了紧,眼眶微微的泛红,是他太糊涂了,世间也许会有两个十分相像容貌的人,而那种微妙的感觉,却只有她能给。
他声音有些黯哑,在她耳边低喃:“阿笙,你怎么会忘了呢?你还记得初次救我时的情形吗?那时你牵着我的手,不惜得罪权贵,也要将我救出去。
阿笙就是个傻丫头,做事总那么莽撞,因此还着了容恒的奸计。那时我心里却庆幸你出手伤了他,只有这样,才不用委屈你嫁给他。”
安笙好像有印象,她也的确与容恒有过婚约,但她忘了是什么缘由取消了婚约。
从而心里也因他的这番话变得紧张,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爱的女人,他心里一直不曾忘记的女人,是她,是她安笙。
君修冥接而说道:“阿笙,你还记得上元节的那个晚上吗?你喝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胡话!万花谷里,我们那么多难忘的回忆,你都会忘了吗?”
安笙看着他那双深情的眸子,怎样也不忍心告诉他,她不记得了!只隐隐约约还记得那个梦。
她忽而笑了,因为那不是梦,竟是真实的存在。那个她一直看不清的身影,原来是他。
可她为什么会忘了这一切?
安笙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君修冥握住了她的小手,亲吻着她的额头:“没关系,你不记得的,都由我来记着,以后我会慢慢地讲给你听。”
安笙在他怀里自责的点了点头,又喃喃说了句抱歉。但又十分的庆幸,因为在他心里的那位姑娘,是她自己。
君修冥抱着她又安抚了会:“阿笙,这次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安笙觉得心里无比的幸福,唇边也洋溢暖暖的笑,那是难以抑制的高兴:“恩。”
而君修冥却无意间看到她颈项间的伤痕,如玉的指尖轻轻触摸着那道伤口:“疼吗?”
安笙笑着摇头:“一点小伤而已,我有分寸的。”
“丫头,伤在你身,却疼在我心上。”君修冥低头,温柔的吻着她的伤口处:“丫头,跟我离开好吗?我不需要卧底,我有把握对付他。”
安笙没有正面回答,眸中弥漫了一层水雾,问道:“皇宫守卫深严,你能混进来已属不易,我们要如何离开?”
他身上穿着御林军的金黄色军服,才瞒过暗卫的眼睛混进来,可是,要带着她全身而退,却并不容易:
“混进来的不仅朕一个人,还有朕的暗卫,他们会掩护我们离开。你现在唤一个宫女进来,换上宫女的衣服跟我走。”
安笙担忧的说道:“修冥,我还不能跟你走,你听我说,燕国的储君温孜言过些时日会抵达金陵,我担心会有变故,你就让我留在宫里好吗?”
君修冥一脸的为难,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安笙成为君易潇的女人啊!
安笙却拉着他的手撒娇道:“你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更何况,延平王现在还有慕容将军支持,他很可能趁着你与君易潇之间争斗时在里面浑水摸鱼。”
君修冥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丫头,这些道理你明白,朕就不明白吗?好了,我自有主张,你只需乖乖地呆在我的身边。再过半个时辰,就是换岗的时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安笙却执意的坐在软榻上:“修冥,你能再听我这一次吗?”
君修冥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他知道,这就是他阿笙的性格,几番犹豫之后,只好作罢:“过几日,我会将墨白送入宫里。
如今虽然看似这皇宫是君易潇的,实则也有一部分是朕身边的人,寻了机会将司膳司的秋檀调到自己的身边。”
说着,他又递给安笙一块玉佩:“秋檀是差遣隐藏在各宫细作的关键,所以当她看见这块玉佩,一定能明白,司膳司的交接便是芙蓉酥,记住了吗?”
安笙见她一脸的不放心,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吧,离换岗的时间就快到了。”
君修冥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不舍的拥吻了一会,而后才被安笙催促着离开。
次日,晨时。
安笙想着要将秋檀调到自己的身边,便故意发了通脾气,将桌上的膳食倒了一地。
而依照往日来看,君易潇下了早朝通常都会来她宫里坐会,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他见菀宁宫内一片狼藉,向跪在地上的清流质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伺候皇贵妃娘娘吗?”
清流颤颤巍巍的回道:“今日的膳食都不合娘娘的胃口,所以…所以…”
君易潇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耐的说道:“不合胃口,就让御膳房做到皇贵妃满意为止!”
安笙起身向他行礼,君易潇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突然耍起脾气了?”
安笙指尖翻过手上的书页,喝了口清茶道:“昨儿那么一闹,想必皇后娘娘心里定也不舒服,皇上应该多陪陪皇后才是,毕竟她是丞相之女。”
君易潇无奈的笑笑:“你知道的,朕的心在你这里,娶她,是迫不得已。”
安笙将手里的书放了下,捻了块芙蓉酥咬了口:“我不知道。”
君易潇早已习惯了她这脾气,也没发火,倒了杯热茶给她递过去。
安笙抿了两口,才又道:“皇上别让御膳房做了,我喜欢吃芙蓉酥的点心,当初八两也很会做这个,将司膳房做芙蓉酥最好的宫女调到菀宁宫来吧!”
君易潇这些时日对她一直都是千依百顺,这小小的要求,他自然会应:“恩。”
安笙怕他起疑,则又道:“还是让那些小宫女比试一番吧!说不定还会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宫女。”
她这样做,一来可以彰显皇帝对她的宠爱,见刘氏时,稍稍暗示,以后那刘氏段然会来巴结她,二来免得他多心。
君易潇温和的一笑:“只要你高兴,都依你。”
安笙微微一怔,心里却不由得觉得讽刺。
如果换做是以前,她定然会为他的话而开心很久,只可惜,现在就是现在,以前就是以前。
君易潇陪着她又聊了会,便将事吩咐了下去。
后宫却因为此事沸腾起来,只因为菀宁宫的那位喜欢吃芙蓉酥,后宫里所有会做芙蓉酥的宫女,便都要参加此次的比赛。
比赛的赛试还格外的严苛。
坤宁宫的月怜知道这件事后气的直接找君易潇闹了一通,却被搪塞了过去。
月怜冥思苦想,只好拿着这件事大做文章,直接将安笙说成了惑.乱君主的妖女,而后又让她爹爹联合众臣上书。
月怜看了眼身边的侍女,问道:“流言都放出去了?”
那侍女恭敬的应道:“是,这次皇上定会以大局为重。”
月怜冷哼了一声,她倒要看,朝堂与后宫,究竟容不容得下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