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先生,你想让我将两名墨者驱逐出去?但据我所知,墨家的主张有不少和你的看法不谋而合,为何你反而要排斥他们?”
看着面前的这位先生,陈止笑着问出了略显尖锐的问题,这么长时间的接触,陈止自然也了解到这位主张“无君论”的先生,其思想其实更偏向于自然科学的探究,对很多寻常读书人、士人不怎么在意的领域,有着很深的造诣,也颇为佩服。
但现在一听他要劝阻自己见两名墨者,又有些奇怪,因为墨家的一些主张,和鲍敬言的研究领域有着重叠,按理说鲍敬言这样被士林排斥的人,该不会这么针对墨家才对。
莫非是同行是因为,同行是冤家?
鲍敬言却摇头道:“墨家之说有其精华,亦有不合理之处,只是传承至今,其真意早已散失,承袭之人不过是得一二皮毛罢了,却将其中糟粕,学了个十成十,我劝太守莫要留下那两人,也是出于这般考虑。”
“哦?愿闻其详。”陈止不由好奇起来,他在秘书省的时候,也接触了不少墨家著作,对墨家的一些学问有所了解,但学问和做学问的人不是一回事,他对墨家著作再了解,但对墨家本身却不甚熟悉,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接触的墨者都不多,跟何况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如今的墨者和典籍上记载的,也早已不同了。
鲍敬言则直言道:“我知道太守,您是一个注重实际的人,这被上的路途中,听你的言辞,就知道有心要为事,而且不是务虚之事,但墨者这些人,首先是墨家的人,其次才是大汉的百姓,因为墨者本身是一个组织,我刚才说墨家的学问他们没有学多少,这个怪不了墨者,但墨者本身也有很大的责任,他们这个组织的教义,就有很大的问题,传承到现在,一部分成了好勇斗狠的轻侠之流,这号算好的,只是得其精神,但那些学了机关术的,就是取其糟粕了。”
“你说的这个糟粕,是指墨者组织?”陈止明白过来,“这个组织听说上下分明,组织严密,还有自己的首领,他们称之为巨子,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下来了,难道这个组织还在?”
“在不在,还真不好说,但我之前接触过的墨者,彼此之间明显都有联系,也有上下关系,至少在江淮一代,墨者是从属于一个组织的,”鲍敬言拿亲身经历讲解起来,“他们之间的这种联系,往往会带来很多的问题,若是太守留下了这两个人,那极有可能会引来其他的墨者,这群人再联系一二秉承暴戾之念的轻侠,很容易造成混乱,这种事过去也有例子,之前几次兵灾,就有墨者参与,实乃动乱之人。”
陈止闻言,神色郑重几分。
他并没有说明两名墨者的来历,只是下面的人传出消息,说他要见两名墨者,然后鲍敬言就找上门来了,所以这位鲍先生,根本不知道两个墨者,其实是张昌叛乱的成员,这样一来,他的话,就很具有参考价值了。
想了想,陈止问道:“那若是照先生你的说法,这两个人早就该被人找上门了才对,实不相瞒,这两人也有些来历,最近都是在下邳陈家为仆……”说着,他简单介绍了这两个人的来历。
鲍敬言一听,就点头道:“这也说得通,江淮一带之前经历了兵灾,但现在平息下来,算是中原腹地,驻兵不少,墨者纵然有心联系,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况且对他们而言,这其实也是一种隐藏、隐匿的方法。”
“哦?”陈止又来了兴趣,“我知道最初的墨者,多为工匠,少有士人贵族,莫非这个习惯流传到了现在?”
鲍敬言点头道:“这是自然的,墨者的那些清规戒律,世家出身的人,少有能忍耐的,所以被俘虏之后,能在大家为仆,依旧从事相关之事,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以接受,否则离开之后,也要寻找地方寄身,另一方面那边守卫不少,墨者要在其中搞事也不容易,反而牵扯自身,但代郡不一样,这里是边疆,四周多荒芜之地,和中原腹地离得也远,局面恐有不利。”
“担心他们在这里搞事么?”陈止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人既然来了,也得去看看,先生不如与我同往,见见这两人?”
“我就不去了,”鲍敬言摇摇头,“我不过是来给太守提个醒,让你注意,具体要如何处置,终究是太守的事。”说完,拱拱手就当先离去。
陈止也不以为怪,这位连皇帝都觉得多余,何况是一地太守?
正好外面有人过来,说两个墨者已经被带来了。
陈止就收敛心思,让人进来,但心里却琢磨着鲍敬言刚才说的事。
“墨者组织么?这两个人,如果能把这个组织引来,也许是个麻烦,但未尝不能变成好事,但得先看看两位,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值得我下本的能耐。”
说话间,陈舵已经领着两人进来了。
一见这两人,陈止的眉头就下意识的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