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罗勋的那颗心里,却在暗暗偷笑:“陈止之言一出,定然不会被朝廷交与匈奴,否则国朝颜面何在?战场失利了,连宣扬之中,用计谋算了匈奴之主的功臣交出去了,那大汉还剩下什么?何况百姓群情激奋,国人恨匈入骨,因维护国朝尊严,而得罪了匈奴的人,反倒要被治罪,传出去那是要动摇民心的!所以,这陈止必然无事,我说出去的话,根本不用兑现,就可以捞取名声,更得陈止尊重,还不是美滋滋的?可笑其他几人,竟是看不透这点,疾行而去,待他们思虑清楚,悔之晚矣!”
想着想着,他上了牛车后,竟轻声哼起小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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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危急关头,才能见人情冷暖啊,那几位大家,平时和陈兄你也是称兄道弟的,做出一副亲切模样,可到了这要紧的关头,立刻就显出真情假意的区别来了,倒是那位罗先生,让人颇为意外,纵有龃龉,却不忘国事,这才真正的名士之心啊。”另一边,看着几位大家远去的背影,刘纲却忍不住感慨起来。
和初离彭城之时不同,此时的刘纲眼界开拓许多,跟在陈止身边,更是见了许多过去只能闻名的人物,看着这些人的言行举止,将他们从神位上拉了下来,少了些崇拜的目光,多了自己思考的过程,不再盲从,但对陈止的推崇却一丝未少。
陈止的几位友人,却是在得到消息之后,从洛阳各处聚集过来,与他相见,与急忙离去的几位大家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一个月的时间,陆映、陶涯等人,其实陆续的搬离了陈止的府宅,毕竟他们和陈止只是友人,也没有做陈止门客的意思,不好长时间借住。
况且,陈止来到洛阳,接了官职之后,游学在事实上已经结束,虽然时间短暂,但连带着从青州到洛阳,经历诸多,对众人名望的提升,其实是十分到位的,跟随陈止游学的人,都得到了想要的名望,也借此形成了一个人脉网络,游学之事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
未来,随着游学之人各自发迹,一个小的利益和人情团体也会崛起。
所以,陶涯、陆映等人也需要朝着属于自己的人生阶段努力了,不能久伴陈止身边,因为那样做,无疑就成为了附庸。
不过,得知了今日之事后,他们又都不约而同的聚集过来。
陈止见了众人,也感暖心,知道众人都是关心自己,不怕沾染麻烦,才会第一时间赶来。
要知道,此时众人没几个当官的,就算有背后家族,也没有牵扯过多,是人生中最为纯粹的几年,所以这份感情弥足珍贵。
对比之下,刘纲等人自然对个别大家的表现有些不满。
连陆映都忍不住道:“这些大家,得了陈兄你的好处,名望大增,未来能省去多少事?这已是恩义了,结果碰上了事端,就立刻退避,君子所不为也。”
听着几人抱怨,陈止笑着摇头道:“这也正常,几位大家并没做错什么,他们和你们不同,与我的关系没那么亲近,只是利益之交,和诸位不同,否则这世间哪里会歌颂管仲和鲍叔牙?这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这些大家,在面对匈奴使节时没有后退,在匈奴人斥责我的时候,没有落井下石,事情之后,还有人出言提醒、劝诫我,已是尽到了心意,又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众人听他说几人关系不同,都是心中振奋。
“陈兄,你倒是看得开啊,”陶涯笑了起来,他对其他人道:“其实陈兄说的不错,才华和人品、学问和秉性,或有联系,但联系并不多,做得好文章却是个斯文败类的,古已有之,今亦不缺,何况陈兄也说了,那些人都尽了心意,而且王公等人回去,未必就不替陈兄说话,毕竟这人的品性,本就不能只看他怎么说,要听其言、观其行,表面文章并不重要。”
陶涯和其他人不同,他的靠山是陶侃,而陶侃不同于世家大族,近似于寒门崛起,是靠军功起家、攀爬,陶涯受其人影响,看待事情的角度,和陆映、刘纲这般世家子弟又有不同。
几人平时也很尊重陶涯,听他说得有理,纷纷点头。
赵兴则道:“陈兄,话虽如此,但你今日所为着实凶险,你也是知道的,国朝之兵在北疆大败,匈奴人因此嚣张,他们这次来,定是想要捞取利益的,朝廷为避免再动刀兵,大概会有所让步,这个时候,你给他们难堪,加上朝廷宣扬的刘渊的死因,早被匈奴记恨,难保他们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朝廷碍于种种,万一不得不答应,可就不好了。”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沉默下来,神色凝重,这也是众人担心的事,就是怕陈止因今日举动被匈奴记恨,在两边谈判时,匈奴人借机发难,出现不可控的变故。
要知道,面对一个王朝的力量,以陈止和陈永,连同整个陈家,也根本不是对手,那是另外一种概念上的庞然大物,无从抵挡。
众人也都清楚,陈止固是让人将匈奴使节拿住,押往廷尉,但涉及到两国和战,朝廷不可能给使节惩罚,这只不过是走个过场,最多让匈奴人难堪,可正因如此,反而有可能带来更大的风险。
“诸位,多虑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陈止却是淡定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