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一走,邓老爷就起身回房,但他身边的一个管事,却忍不住说道:“老爷,这朱景毕竟是朱将军的子侄辈,他那父亲更是为了救朱将军而死,死前托孤,所以朱景被朱将军当成儿子一样亲近,您对他说这些话,万一记恨我等,可如何是好?”
“过去给他面子,是看在朱将军的份上,但现在他因为一点小事怄气,就要招惹陈止,平时也就罢了,如今是什么时候?杏坛论道啊!你说这个时候是得罪朱景严重,还是得罪陈止严重?”
那管事的点点头,跟着又有些担心的问道:“但万一朱景找到了罗家,那罗家愿意出头呢?”
“那就任凭罗家去干,只要他自认为不怕名士之言,那就行。”邓老爷说着,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所以我说这个朱景不会做人,你说这种时候,各家各户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得罪朱守,他最多找些麻烦,让我家中受损,可若是得罪了名士,那就很可能动摇根基啊!陈止他们一进城,我就得了消息,你当他只有一人么?还跟着几人呢,每一个背后的关系网,都非同一般!”
说到这里,他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最要紧的,是听闻这个陈止和琅琊王家有关系啊,让人摸不清深浅,自然得小心应对。”
那管事还待再言,却被邓老爷摆摆手止住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传来消息,说朱景在离开了邓加之后,径直去了罗家,但半个时辰之后,这位朱家公子就满脸不快的从罗家出来,然后也不停留,直接出城,继续北上。
不要问,在罗家朱景也碰壁了。
另一边,陈止等人则到了客栈,然后聚在一起,谈论着刚才的见闻,尤其是刘纲,对那文会还有些意犹未尽。
“刘兄莫急,文会绝非一天,而且这县中不止包家一个宗族,其他家族必然也有动作,少不了的,只是我等不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最多三天。”左清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注意到刘纲露出遗憾之色,就笑着继续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缯县有文会,其他县城一样有文会,而且咱们要去临沂,中间要经过开阳[注1],那里可是郡守府,还有琅琊王府,更为热闹。”
刘纲这才放心下来,然后又继续问道:“刚才在包园中,因为被人打断,所以左兄你没有说清楚,这文会三段的后面两段,‘论道’和‘品评’,又有什么不同?”
左清见陈止也看了过去,就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文会的论道,其实和平时论道比起来,最大的不同就是不限于论道。”
刘纲奇道:“既然是论道,又怎么不限于论道?”
左清就解释起来:“正常的论道,是双方本着各自的学问、看法,以某家为根基,或者自家注释,以此来驳倒旁人,阐述看法,但杏坛论道乃是当年至圣先师讲学之时传下来的规矩,自然不同。”
听到这里,陈止不由暗暗摇头,他可是很清楚的,自己前世的时候,那杏坛虽然有名,但所谓论道根本没有踪影,又怎么会传承至今,想来是中间有谁打折复古旗号,召开了这等文会。
“文会的论道,就是仿照着杏坛之事,所以这个论道除了普通的论战之外,还有以所写文章为根本,进行驳斥,除此之外,更有手谈论道之法,就是黑白子,阐述学问,但这种手谈论道,往往更为不易,因为要通过棋盘展现学识,单纯下棋还不行,必须要有一番道理说出来,取得是博古通今为纵、白家之说为横,交错棋盘之上,乃明他人之心。”
“手谈论道?”
听着介绍,陈止自然而然的想起了,祖纳交给自己的那几篇棋谱。
刘纲则追问起来:“那具体的论道,是什么样的?”
左清就说:“这个每次都有不同,我左家文会,如果有手谈论道,往往是摘取典籍之中的些许文章,然后摆下棋局,而王家文会多数都与时局有关,有的时候还和战局有关,所以我想,这次的论道,或许和武乡侯领军北上有关联。”
赵兴笑着补充道:“王家文会其实之前也有几次,我久直到有一次,那文会就探讨着,若是天下再次三分,要如何应对,当时以棋局摆开,诸多名士参与,令人印象深刻。”
居然还是联动时事的?还有沙盘推演?
陈止听到这里,有些意外,随即问道:“这种事,不是一般都被朝廷忌讳么?”
左清笑道:“若是其他时候,那肯定是忌讳的,不过王家毕竟和杏坛关系密切,很多时候杏坛不好说的话,都可以让王家转达,宣武朝的时候,就有几位老臣,用这文会的机会,给宣武皇帝进谏,若是杏坛论道之时,有的时候还有更为惊人的棋局推演,或者是百家之说争斗。”
刘纲不由惊奇起来:“竟然还有这等典故”
“文会典故多着呢,”赵兴则笑了起来,“而且真正能出传闻的,还不是出题和论道,而是最后的一步品评,因为这个品评啊,说不定会跟随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