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匆匆而来,短短的距离竟让袭渊觉得好遥远,他倒在地上,嘴里不时地留着血,眼睛死死地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爹,爹……”袭锦弘还未进来,远远地看着袭渊倒在地上就叫道,疾步冲进牢房,抱起袭渊,颤抖着手抹去袭渊的嘴角的血,却是越抹越多,顿时慌了手脚,“爹,你不要吓我,爹,爹……”
“锦……弘……”袭渊握住儿子的手,艰难的嘱咐道:“爹……罪有……应得,不……不要……和袭玥……作对,记……记住……唔唔……”
袭渊说着,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来。
“爹,爹……”
袭渊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的拽着儿子的衣领,“投……投靠……六……六皇……皇……”
六皇子三个字还未说完整,袭渊已经是咽了气,手臂无力的垂下来,袭锦弘睁大了眼睛,青涩白净脸上一片惨白,本就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凝聚了豆大的泪珠,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沿着憔悴的脸颊滑下……
“爹……”袭锦弘从心底的发出一身哀嚎,颤音回响,手上衣服上均是袭渊的鲜血,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死去,巨大的悲凉在整个牢房蔓延开来……
李大人看着这一幕,有些于心不忍,好在袭渊没有说出什么秘密来。
“大人,这……”衙差犹疑道,像袭渊这种大逆不道之人,死后,他的尸体是不能带回袭家的,得抬去乱葬岗。
只是眼下袭锦弘情绪失控,年纪轻轻就经历了这种事,实在是让人不忍心将人强行拉走。
一柱香时间过后,袭锦弘渐渐稳定下来,一双眼睛已如核桃般肿起来了,伸手将袭渊的眼睛合上,欲背起袭渊的尸体带他回家。
李大人意有所指的闭了闭眼,衙差会意,拦住了袭锦弘,“袭少爷,尸体您不能带走!”
“……”袭锦弘置若罔闻,红彤着眼一步一步背着袭渊坚定地往外走,衙差上前阻拦,实在没办法才强行对袭锦弘动了手。
待松开尸体的那一刻,袭锦弘整个人一头栽了下去,连日来疲惫不堪,早已经是忧心成疾,此时一头栽下去,便是没了动静。
袭渊的尸体被送走,徒留袭锦弘躺在冰冷潮湿的监牢里,李大人摇了摇头道:“将他送回袭府吧。”
小南自从回了袭府以后就一头扎进了房间里,再也没出来,连吃饭都是丫鬟送进房间里的。
丫鬟又一次送饭菜回来,经过揽月轩的时候,袭玥看了一眼,又是原封未动,“等等,”她叫住丫鬟,“给我吧!”
“是!”
袭玥接过了托盘,看着这一口未动的饭菜,不自居的皱了眉,琪王见她如此忧心,将她拦下,有些无奈的道:“你都去过两次了,要是有用,小南早该出来了。”
“可……”袭玥眉头皱的更深,正是因为小南连她的话都不听了,袭玥才更担心啊,她毕竟是孩子,不吃不喝怎么行呢。
眼前一暗,琪王伸手细细的抚平这她眉宇间的叠起,从她手里接过了托盘,“不如,我去试试,或许会有用!”
“……也好,”如此,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琪王想也未想就拒绝,不等袭玥疑惑就安抚道:“我自有办法,你先回房间安心等消息就好。”
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推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小南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对丫鬟们过来送饭早已麻木了。
琪王逆光而来,修长挺拔的身子进入房间,反手合上了门,将饭菜放在了桌子上,眼神一转,看向角落里的小南,“袭玥很担心你,在她眼里,你还只是个孩子,你在房里不吃不喝,她在外面也吃不下东西,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替袭玥想想。”
小南一听到琪王的声音,眼神就是一变,自臂弯里缓缓抬起头来,她站起来,面上无一丝表情,缓缓走近琪王。
“火是你放的?”小南不是猜测,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无端端的一场大火将南疆长老、国舅爷和太子三人一起活活烧死,而这三人偏偏都是当年跟萱妃娘娘的死有关的罪魁祸首。
这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让人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长老的行踪,她只知道,眼前五官冷俊,坐如青松,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的男人是唯一一个有杀人动机的人。
只有他,有这个胆子做这一切。
琪王早就猜到,依着小南的聪慧,必定瞒不过她,索性大大方方承认,“是我,早在国舅爷全家被灭的那一天,沐风就已经掌握了南疆长老的行踪,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正是因为发现南疆长老的目的是置太子于死地。他本就该死,我只不过是让他多活了几天罢了。”
也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在母妃的忌日当天,给母妃谢罪。
“你既然光明磊落,为何要瞒着姐姐?”小南眼中凌厉非常,仰着下巴直直的看着琪王。
“……”琪王神色微变,微抬了眼皮,迎上小南质问的大眼睛,平静的反问:“那你又是为何瞒着萧景霖?”
“你什么意思?”小南微微紧张,不知道琪王指的是什么。
琪王勾了唇,“无痕阁三番两次帮着王妃,我决不允许来历不明的人接近袭玥,那日,你替萧景霖挡下了命蛊,我不相信你会平白无故的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闯进大殿,冒着生命危险只为救下他。原因只有一个,你早就认识萧景霖。”
那晚,燕无痕悄无声息的进了王府看望小南,实在太过巧合,他便怀疑,燕无痕与萧景霖之间的联系。
他私下里命沐风查过,萧景霖儿时曾经与一来历不明的小姑娘来往密切,还对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当年的小姑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萧景霖一直要找的人,可萧景霖当年发烧严重,早就忘了你的长相,如今,错把王妃当成了你……”所以,才会处处帮着王妃,甚至不惜为了王妃打破了无痕阁多年来的规矩。
琪王说着,深不见底的黑眸看向小南,“我为何瞒着袭玥,就如同你不敢告诉萧景霖的理由是一样的。”
之所以瞒着,只是因为他们都不希望让心爱的人失望罢了!
“……”小南眼中带了防备,一不小心望进了琪王的黑眸里,像是平静的湖面下掩藏的黑色漩涡,如同他的人,外表俊雅如画,浑身气质凛然,看着无害,实则城府极深,让人根本摸不透。
似乎连长命蛊也察觉到了主人的畏惧,对祭祀蛊本能的惧意更甚,小小的身子打了个寒战,直逼得她想后退。
琪王玩味的看着她,半是威胁半是凛然,“你不用怕,我只想让你知道,南疆长老是我烧死的,你要是想为他报仇,尽管冲着我来,不要打袭玥的主意,她是真心的为你担心。”
小南警惕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良久,才渐渐放下防备,“我没想替长老报仇,长老害死你母妃是事实,助纣为虐,帮太子霍乱朝堂也是事实,你要报仇无可厚非。如今,你尽可放心,我不会为长老报仇,更不会伤害姐姐。”
“如此,便好,记住你说的话,最好不要有违背的那一天……”琪王起身,缓缓走向房门,修长的背影从容而决绝。
“等等,”小南喊道。
琪王侧眸看她,等着她开口。
小南咬了咬唇,捏紧了衣袖,“我不会跟姐姐高密,但你也答应我,不要将我的秘密告诉萧景霖……还有……”小南的眼神有些犹豫,剩下的话不知该怎么说,也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要求他。
“我答应你,”琪王想都未想就一口答应,至于小南未说出口的话,他大概也猜到了几分,“我不会对付萧景霖,他把袭玥当成了你的事,我也会保密。”
小南眼中充满了惊讶,“为什么,你就不怕姐姐喜欢上萧景霖?”
人都会嫉妒的,越是心爱的人越不愿意他人靠近,琪王对姐姐用情至深,定然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萧景霖对姐姐如此用心吧。
琪王勾唇一笑,眉眼之间俱是自信满满,“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她喜欢上别人!”袭玥身边有个萧景霖,就相当于有了无痕阁的势力,他又何必过多计较。
袭玥不放心,脑中想起一个人来,或许,只有他,能让小南走出房门吧。
“主子,主子……”阿礼从宫女手里拿到了袭玥的信,还未进门就喊道。
这会儿刚一进门,就见佟妃娘娘也在,忙将信收了起来,“阿礼见过娘娘。”
佟妃眉目一转,慈善的目光看向阿礼,“这是怎么了,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这……”阿礼眼珠子一抓,忙上前狗腿的道:“这不是看着花园里的花开的正艳丽,想让主子带着王妃出去赏花吗。”
“真的?”佟妃娘娘开玩笑的道,明显不相信阿礼的话。
阿礼笑的跟朵花似的,“真的,娘娘,阿礼还能骗您不成?”
“好了,你们两个现在有些话也不愿意跟我说了,得了,正好,今日就陪太后出来走走,顺便去花园看看花儿是否真的像你说的那般开的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