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玥出了院子,命人守在门外,不允许任何人再来打扰秋玲。
待房门合上,秋玲才松了口气,精神一松懈,眉头死死地皱着,脸上已经是一片苍白,她掀开被子,被子上方紧紧穿了一件引人遐想的肚兜,可这被子地底下衣物却还好好地。
腹部上已经是血迹斑斑,连带着被子上都沾染了不少血迹。
她摊开手,一枚圆润的香珠映入眼底,幸亏了有这香珠掩盖了血腥味,否则依着沐风和王妃的敏锐,定能察觉到她伤口裂开了。
眼下逃过了一劫,只是,明日郁尘前来为她查看伤势时,她又如何解释这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又变成现在这样血肉模糊的样子。
眼下,只有……
她自腰间取出了太子给她的禁药。
太子说过,这药一夜之间便能使人的伤口快速愈合,只是用的时候疼痛难当,而日后还会有副作用,至于这副作用是什么,没人知道。
关键时刻可保她一命,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轻易服用。
眼下已经是千钧一发之际了,秋玲毫不犹豫的将药吞了下去,不消片刻,腹部一阵烧疼,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伤口处噬咬。
秋玲咬紧了牙,脸色发白,豆大的冷汗层层的往外冒,身子忍不住发抖,实在疼的厉害,她咬紧了被子,生怕叫出声来,手指紧紧地揪着被单,关节已经泛白,双脚用力瞪着,仿佛徘徊在鬼门关一般痛苦。
林中嘶嘶作响,一条小青蛇蜿蜒着身躯朝前面游走,在河岸边一头扎进了河水里,秋玲毫不犹豫,跟着它入了河水,小小的身子熟练的在水中游动。
这河水直通向郊外,一到晚上便是凉的刺骨,一般人在里面待上一会儿也会受不了,小南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游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荒无人烟的岸边,火堆燃烧得正旺,上面架着一条鱼,已经隐隐透着香味,鱼的主人正耐心的坐在一边,枯瘦的身子被一件大大的黑衣笼罩着,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他的脸。
小南上了岸,看着小青蛇欢快的沿着火堆的方向游去,小南一步一步靠近,眸中没有一丝惊讶。
她在那人身前站定,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你终于来了,”呜咽的声音入耳,南疆长老将鱼放在架子上,摘下斗笠露出枯瘦的脸庞,深深凹陷的双眼让人不寒而栗。
他起身,将架子上已经熟透的鱼递给她,“主人专门为你烤了鱼,快尝尝,我们小南最喜欢吃鱼了。”
他呜咽的声音里透着笑意。
若是以往,只怕一见到南疆长老就欢欢喜喜的黏上去,甜甜的叫他主人了,可此时小南却只是瞥了一眼,丝毫没有伸手要接住的样子。
南疆长老听闻她中了命蛊,担心她出事,才用小青蛇引她出来,见她无视心里的大石便落下了,可小南看他的眼神异常的冰冷,莫不是那命蛊的缘故。
他一紧张,手中的鱼随手就扔到了地上,揽着小南的肩膀,担心的问道:“小南,我是主人啊,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那命蛊……小南,你……”
小南推来了他的手,南疆长老一阵诧异,继而便是气愤,“是太子,是他害你变成这样的,小南别怕,主人一定替你报仇。”
“主人?呵呵……”小南凉薄的笑了,此刻的表情仿若一个成人,南疆长老吃了一惊。
“长老,好久不见。”小南冷声道,完全是大人的语气,说话似的神色像极了她的娘。
南疆长老不敢置信道:“小南,你记起一切了?”
“你叫我什么?”小南微凉的眼神看向他,南疆长老见此,便知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他单膝跪下,两手交叠,贴上了自己的额头,“臣拜见公主殿下。”
南疆长老行了礼,却是心安情愿,无比尊重,眼中染上一抹狂喜,“太好了,公主因祸得福,终于记起了一切。”
当年,南疆长老监守自盗,偷了祭祀蛊出逃,小南尚且只有六七岁,几乎是长老一手带大的,算是她半个老师。
因为贪玩,趁着众人不注意便跟着他出了南疆,直到被他发现时,二人离南疆已是数十里地那么远了,后有追兵,南疆长老带着小南一路逃亡,还未进入皇城便被人追到了悬崖边,他发现悬崖上被藤蔓覆盖,便带着小南躲了下去,无意中发现了山洞。
追查的人在悬崖上搜了几天便不见了踪影,他以为那些人已经走了便上去查看,被埋伏起来的追兵抓了个正着,幸亏太子回宫的路途中经过此处,机缘巧合救了他,发现他懂巫蛊之术,便让他为他效力,承诺他高官厚禄。
他一时财迷心窍,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错下去,早已丧心病狂,还害得小南中了长命蛊不说,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活了十年。
在水牢的每一日,他都想着如何破解她身上的长命蛊,让她像个正常人一样长大。
他看着小南湿透了衣服,还在滴着水,忙道:“公主快将湿衣服脱下来,烤烤火,免得着了凉。”
他脱了自己的衣服,想给小南换上,小南却是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长老莫不是忘了,小南早已感觉不到冷暖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南疆长老却是身子一震,眸中晦涩难当,“都是臣的错,臣已经想到了帮助公主解除长命蛊的法子,再过些时日,定能帮公主摆脱长命蛊。”
“你想用琪王妃来除掉我身上的蛊虫?”
“是!”南疆长老一五一十的道:“琪王妃乃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是所有蛊虫最佳的蛊引,也是所有蛊虫最合适的饲主,祭祀蛊嗜血无度,她留在琪王身边,早晚得因为琪王而死,还不如用来破解公主体内的长命蛊。”
他说了这么多,小南却无动于衷,“生死有命,我不允许你打琪王妃的主意。”
她即便破解了长命蛊也不能立即长大成人,这具身体,不知冷暖病痛,早就不正常了,即便没了蛊虫,只怕她此生也已经毁了,又何必害了姐姐。
“公主,臣将您交托给琪王妃,就是为了让长命蛊与琪王妃多多接触,将来才好将其转移到琪王妃身上,您又何必……”
“够了,”小南打断他,“长老,从小就是您照顾我,对小南来说,您是半个父亲,您已经做了太多错事,收手吧。”
“不,现在还不行,公主的蛊是臣一手造成的,臣定要帮公主破解长命蛊才行,而且……”南疆长老一瞬间变了脸,眸中恨意慢慢,神色有些癫狂,“太子害我至此,将我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整整十年,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太子行事莽撞,早晚有一天会被琪王取而代之,你既然逃出来了,不如趁此机会离开这里,您当年不是总羡慕南疆外的生活吗,如今,您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不是更好吗?”
“不,不行……南疆长老看着自己的双手,瞪大了眼睛,他颤抖着双手,拉起了自己的两只胳膊,本就皮包骨头,上面还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疤,仅是这些错综交杂的伤疤已经是让人触目惊心,然而,他手腕上还有一圈指甲盖那么大的印记,深深地陷了进去,隐隐泛着铁锈般的痕迹。
他激动的道:“这是太子为了逼我说出蛊引之人的下落而命人将钉子一颗一颗的钉了进去,每一钉都深入骨髓,时到今日,早已与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他一瘸一拐的踉跄了几步,撩了撩自己乱糟糟的长发,又拍着自己的胸膛道:“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早就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的必要了,这么多年支撑我活下去的,除了公主,就只剩下仇恨了。我发誓要让太子付出代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咬牙切齿,脸上的表情狰狞至极,小南看的触目惊心,这十年,不仅仅是她的悲哀,更是长老的悲哀,可报仇又能怎么样了,让他生不如死有又能怎么样呢。
事已至此,在做什么都已经无事无补了。
“长老,您是小南半个亲人,长命蛊的事不是您的错,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太子毕竟是皇子,连琪王都不能轻易扳倒他,更何况是您……”
“不、不不……我心意已决,公主只需等我的消息,我一定会除了太子,也一定会帮公主破解长命蛊。”
南疆长老已经是被仇恨迷了心窍,任由小南怎么说都不能动摇他分毫,他掏了瓶药水塞到了小南手里,“将这个交给琪王妃,告诉她,将这个洒在信件上,自会见分晓。”
“长老,您去哪儿?”
他将药水给了小南,一个人就走了,神色已经不像个正常人了,被囚禁了这么多年,只怕脑子已经受了影响,小南欲追上去,南疆长老却招来了几只野狗,彻底拦住了她的脚步。
一大早,袭玥就找来了沐风,询问过之后,方知与她猜想的一样,以为是贼人潜进了揽月轩,才闹出了这场乌龙,索性这次也没人知晓,好好向秋玲解释清楚,便没事了。
“王妃不好了,秋玲上吊了!”丫鬟急匆匆来禀报。
袭玥惊得站起,“怎么回事?”
丫鬟一边走,一边跟袭玥解释:“秋玲昨日还好好地,今日一大早奴婢来送饭,便见秋玲姑娘满面泪痕,正挂着白绫悬梁自尽了,幸亏发现的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会儿,秋玲姑娘不听劝,只说自己没脸见人,非死不可,奴婢们拦不住,只能来请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