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刘过愿意不愿意,晚上他还是必须回到自己的房中去睡的,这个时候,不仅文家那边盯着他们小两口的生活和谐不和谐,作为媒人的太皇太后,必然也是十分关注他们的婚后生活,所以现在就分房而睡,显然是不妥的。
文婉在白天平白无故地受了委屈,但她认定了刘过,便不想再找回场子,反而自己做了深刻的自我反省,虽然最后也没反省出个什么问题,但是她把夜晚两人同床共枕的时间当成了化解双方矛盾的时机。刘过昨晚喝的酩酊大醉不能履行丈夫的义务,今晚清醒着,你总不好意思还当我是空气人了吧?但是刘过硬是狠着心肠把她当成了空气,这让文婉十分的幽怨,可是这种事情她一个女子又不好主动提出来,所以尽管心中都把刘过埋怨死了,还不能说出来,心中苦闷可想而知。
刘过也是有苦难言,但是让他操心的事还在后面,根据风俗,婚后第四天新郎要带着新娘子回娘家,如果被他们看出点儿破绽,以文家那样的仕宦大家,他们会把这当成是对自家的侮辱,等待刘过的,将是来自四朝元老的雷霆之怒,甚至还要加上一个太皇太后的怒火。
其实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很简答——假戏真做就成,以后离婚的时候照样离,反正又没有规定说夫妻结婚后有了性\生活就不能离婚,可是刘过已经觉得对不起文婉了,又那有勇气再次伤害她,所以这个唯一的破解办法,只能被束之高阁了。
不管怎么说,这天刘过是硬着头皮带着文婉回文家了,好在,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文家并没有怀疑小两口的性\生活,这固然是文家众人想不到会有人对自家闺女不满意,也和文婉不但没有告刘过的黑状,反而在娘家人面前处处维护于他有关。在这里,刘过也真正感受到文婉在家里受宠爱的程度,那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和在刘家受到的冷遇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是文婉越是对他好,刘过心中就越是愧疚,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文家的人对刘过这个女婿满意的很,长辈们没口子的夸他,真正待他如家人,刘过和岳丈人文彦博、岳父文及甫相处的也十分愉快,尤其是文彦博,那是完全将刘过当作自家小辈来看得的,爷孙两个一整天谈经论道,探讨国事,刘过贵在比同时代人多了近千年的见识,看问题往往能一针见血,而文彦博贵在年纪大,知识渊博,经验丰富,两人倒有些忘年交的感觉。当然,大多数时候还是文彦博教导,刘过听,谁叫人家年纪大,辈分高呢。
以文彦博的眼光,刘过长处短处一目了然,那就是和后世大部分年轻学子一样,理论丰富,实际经验欠缺,而文彦博是四朝元老、出将入相五十多年,行政、做官经验是何等的丰富,由他亲自耐心指点,甚至还拿刘过前一段时间在河北查处王肇、治理黄河的事情进行分析,举一反三,让刘过受益无穷。
刘过夫妇在文家住了三天,临走前文彦博单独把刘过叫到书房,指点他道:“你可知道,太皇太后为何不给你安排实务,而是让你做天章阁待制?”
这个问题刘过之前也想过,但是毕竟年轻识浅,没办法和文彦博这样的老古董对比,于是诚恳地回答道:“孙婿不知。”
“那你可知道天章阁是干什么的?”文彦博换了个提法。
“是收藏历代图书典籍和朝廷文件案牍的地方。”刘过回答。
文彦博点了点头道:“不错,但是宫中这样的地方有三处,为什么太皇太后让你做天章阁待制,而不是宝文阁待制,龙图阁待制?”
这个问题刘过没有想过,还好文彦博也没想要他回答,继续道:“因为先帝朝的朝廷制令、来往公文、以及朝堂记录都存放在天章阁。”
刘过动容道:“难道太皇太后是要我……”
文彦博颔首道:“不错。”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道,“太皇太后正是要你趁这段时间精研前朝遗迹,对新法旧法有个直观的了解。”
他迟疑了一会,缓缓道:“有件事本来是犯忌讳的事情,我不应该给你说,但是我不忍心你走错路,便冒险告诉你吧。太皇太后曾对老夫言:‘能破此朝局者,或许只有你。’此话除了说你和官家的关系朝中谁都比不了外,未尝不是对你寄予厚望,你一定要努力,不可让太皇太后失望。”
刘过知道这句话又何尝不是文彦博对自己的期望,他这是真正把自己当亲人看待啊,在心中叹了口气说:“孙婿自当尽力。”
“好,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老夫所有子女中,唯对婉儿最是疼爱,好好待她。”文彦博说完摆摆手,让刘过出去。
他这话表面上劝刘过要善待文婉,何尝又不是一种威胁,一旦自己对文婉不好,他老人家绝不会放过自己,刘过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连忙躬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