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肇又当着刘过的面给吴勇道歉道:“王某一时疏忽,害你在这危难时刻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王某真心悔过,还请吴教授谅解。”
王肇说着就要给吴勇作揖,吴勇不过只是一个县学教授,哪敢让高高在上的知州给他行礼,连忙手足无措地去扶,脸色涨红地道:“明府不要……不要这样,您这是……这时折煞下官了。”
王肇也不是真的要给下属作揖,顺势就直起了身子,道:“你尽管回南乐县去看望家小,这里的事不用担心。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也尽管给王某说,王某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到。”
“没……没什么困难。”吴勇结结巴巴地说,给王肇磕了个头,又给刘过也磕了一个头,连忙匆匆忙忙的离开,看样子竟然是一刻都不耽搁,连夜就要赶往南乐县去。
“是个孝子啊!”王肇看着吴勇的背影,感慨道。
刘过邀请王肇去房里,王肇拒绝道:“下官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耽搁了。”
送走了王肇,刘过回到客厅,只见赵偁正在看着桌子上的一幅地图出神,走过去问道:“接下来我们如何勘察,赵副使可有章程?”
赵偁点了点头,道:“下官这几年没少研究黄河。自从庆历八年黄河在商胡埽决口至今,朝廷三次回河,三次皆以失败告终,刘说书认为这是为何?”
“因为向北地势卑下,水流向下,所以每次决堤都会向北流。东流的黄河故道因为泥沙堆积,河床抬高,已经不适合再做河道。”刘过不笨,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不错。”赵偁点了点头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何朝中那么多才智之士,偏偏只有少部分人能想到呢?”
刘过忽然想起离开东京前吴安持和苏辙给他说的话,黄河北流东流的争议点不是哪一种方案更科学,更符合实际,而是黄河北流之后会不会进入辽界,让朝廷失去黄河这道抵抗辽军的屏障。
“赵副使觉得:反对北流、极力想要引黄河入东流故道的众位大臣,他们真的不懂北流才是更符合水流向下的特点、才是一劳永逸地解决黄河不断决口的方法吗?”刘过忽然道。
赵偁悚然一惊,抬头惊讶地看向刘过。
“因为他们害怕。”刘过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至于害怕什么,刘过没有说,但是谁都清楚,除了北面的辽国,还有什么是需要宋人害怕的呢?
当年太宗皇帝两次北伐失败,之后辽国承天太后亲率大军南下,直接打到澶州城下,虽然后来有寇凖力挽狂澜,重创了辽军,辽宋达成澶渊之盟,但是从那时起,宋人就被辽国吓怕了。这种植入骨子里的恐惧历经百年而未见减弱,时刻影响着北宋君臣的思想。
“幽云十六州啊!”
刘过在心中暗叹一声。自从石敬瑭将幽云十六州割让个契丹,从此中原王朝就仿佛被人抓住了卵蛋,再也没办法直起腰来。后来的历史发展表明,北宋君臣的恐惧并非没有道理,压垮北宋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幽云十六州,甚至它的深远影响,直接导致了后面南宋面对蒙古铁骑被动挨打的局面,深刻的影响了整个中华民族的进程。
这是中华民族最悲怆的一页!
“所以,我们这次勘察的重点,不是北流方案和东流方案哪个更好,而是要搞清楚:黄河北流之后,会不会进入辽界,让我大宋失去这道阻挡契丹铁骑的天堑。”刘过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