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孟起皱眉道:“没了?”
侯霖点了点头,这时才注意所有人的目光已经从表情浮夸的云向鸢移到了自己的脸上,已经回过神的云向鸢更是摇头拍着侯霖后背道:“乖乖,这真不是做梦?武威陇右两郡食邑万户,这可是名副其实的万户诸侯,侯霖、你小子不动则以,一动惊人啊!自天福年间打起往后一百年,你是头一个外姓封侯的啊!”
侯霖张嘴傻笑,全然还沉浸在圣旨之中,倒非是得意忘形的发笑,而是本性使然,化解众人间无形的尴尬。
他挠了挠头,短暂的讶异之后波澜不惊道:“怡亲、蜀王突然下旨封我为侯,定是亭安王和梅忍怀在中作梗,只是这两人恨不得我死在叛军手上,如何又会往益州去献殷勤表我功绩?”
侯霖笑着摇头,心里已经了然,自言自语道:“又如何不去表我功绩?”
侯霖笑容越发恬淡,这举动不难猜测,无非是平沙城的那两位想借蜀王之手夺他兵权而已,只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想到蜀王刘勤非但没有落了他们的圈套,反而借势给侯霖一个名正言顺的掌兵借口。
一位封疆大吏,一位宗室亲王,要拿一杆秤砣来衡量和侯霖的重量,十个侯霖也赶不上其中一位重,这便是他俩的好算计。八万兵马,从一位要靖难的王爷角度来看,交予一方刺史和宗室兄弟如何都比交予一个外姓士子要好,有了圣旨让侯霖交付兵权,纵然百般不愿,侯霖也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在老老实实的双手奉上。
退一万步说,就算蜀王他不解风情,只当是两人为侯霖请功,充其量不过赏封一个实名将军,梅忍怀和亭安王没任何损失,还可以借机缓和和侯霖的关系,以退为进,一无官场人脉,二无朝中根基的侯霖又如何挡得住两位山间老狐的日后蚕食?
只是梅忍怀和亭安王千算百谋,也没料到侯霖早已与还在长安时的怡亲王相识,更没料到这个只听说和泰天皇帝关系极好的王爷并非耳顺之人。
一顶万户侯的官帽盖到侯霖头上,就算侯霖还穿着那身素朴布衣站在两人面前,他俩又如何不得以礼相待?
荣孟起来回又默念了数次圣旨内容,眉头轻蹙,眯着眼道:“不对。”
刚想要拜贺侯霖的众人一愣,都望向这位西凉幼麟。
“自舞屠之祸后数百年,外姓封侯者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非功无可封者莫属,天福年间后,更是一人没有,尊朝廷祖制,食邑万户王侯者,当赐御马六匹,赏五锡,宗庙罔土,一品白狮武服,可开府立碑,侯霖你没发现这只是空有一个名头么?如今大汉社稷日渐薄暮,就算是前面几个天高路遥没办法封赏,一件一品官袍还拿不出来?”
荣孟起随手把旁人恨不得高悬庭堂整日顶领膜拜的圣旨一丢道:“空有名号的缩水侯位罢了!”
侯霖倒吸一口凉气,把两封信件又翻来覆去折腾了几趟,确信没有遗漏才恍然大悟,苦笑道:“我就说天下怎么会有从天而降的肉饼,原来如此。”
侯霖嘴巴一张一合,终究没有把后面四个其言可诛的字说出,只是在心头默念:
帝王心术。
这是如今代行天子之政的蜀王告诉他,想要真成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万户侯,那就替他皇家出力,有多少功劳换多少封赐。
云向鸢带兵打仗冲锋陷阵是把好手,可对这庙堂上的权谋算计是七窍开了六窍:一窍不通。他问向荣孟起道:“那侯霖这个侯位究竟算不算数?”
荣孟起指着圣旨最后那鲜红的古篆印迹道:“天子所赐,岂能有假?”
包括秦舞阳谢狄春在内所有人都不自然的看向侯霖,谢狄春目光尤为复杂,比起孑然一身的秦舞阳,他是朝廷官吏,对侯霖又多少有些轻视,可就这么一个年轻人突然成了他不得不去行跪礼的王侯,一时难以适从。
云向鸢咽了口唾沫,五官都纠缠在了一起,轻声唤道:“侯、侯爷?”
侯霖置若罔闻,只是看着圣旨上那三个‘雍凉侯’的大字发呆。
荣孟起最先反应过来,抱拳单膝跪地在侯霖面前,把头颅深深低下,却不垂地,朗声道:“参见侯爷!”
一时城楼上所有人都如醍醐灌顶,霎时倒下一片,连谢狄春也为难的随波逐流,跪地右拳锤向心口。
“恭贺雍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