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虎将军最听不得这种示弱言语,眼神犀利睥睨这轻车都尉,冷笑变冷哼道:“怕什么?西陲戍卒是多长了一个脑袋还是有八支臂膀?既然梅忍怀已经迫不得已搬出了西陲军队,说明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咱们在吃下这帮官军,凉州七郡那便是稳稳的抓在了咱们手里,懂么?”
轻车都尉慌忙点头,一想起刚才那一阵矛雨还是后怕,好在寅虎将军没跟他多计较,又拍了几声不痛不痒的马匹后被打发到了后面先行歇息。
骑兵两翼包抄,步卒方阵位于正中推进。这是兵法里入门的基本功,入不了寅虎将军的眼里,相比这等步步为营的布阵,霸王那挥骑日夜长驱百里的奔袭堪称是神来之笔。
当白甲铁骑湮没在黄沙滚滚中后,西陲步卒方阵也停下了脚步。寅虎将军一抬手,身后的旗兵便两旗并起,一阵战鼓如雷鸣,亢奋人心。
兵阵厮杀,远不如骑军交锋那样直来直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西陲兵马第一排持盾的步卒随着牛角号声消散在这片荒野上后,便蹲下身子,后面的弓弩手紧随而上,只是与寅虎将军以往见到的官军阵型不同,西陲兵马前面不知多少持盾士卒,硬是搭起了一排盾梯,让弓弩手踩着盾牌高高站起。
他觉得新鲜,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古怪的列阵模样。弓弩手站在盾牌上虽说有了居高临下的射程优势,可这荒原之上除了沙子就是沙子,连颗能挡人的树木都没有,把整个身躯都暴露在外的弓弩手不跟靶子一样?
他目测了下两阵距离,早已进了叛军的射程之内,两相对比,官军这样摆出对射阵势,可就先落了下风。
朝廷官兵嘴里扛着锄头耕犁的暴民如今可都是统一的官军制式武器,寅虎将军麾下两万人,全甲者足有一半之数,更从霸王那求来了几百副崭新弓弩和近万支箭矢。
虽说郡兵装备比起西陲兵马要稍逊一筹,将身子隐藏在木橹大盾后的叛军弓弩手所持大多都是无扣箭和铁脊箭,前者无羽有棱,箭头平锐扁尖,顶角细小如针,木杆铁头,射程极远,但破甲无力。后者铁矢划钩,箭身微微屈直,落箭后势头强力,除非是像燕阳铁骑那般的铁锁链甲,寻常甲胄都跟拿手撕纸一样轻易破开。
叛军弓弩手死死盯着官军方阵,有年纪尚轻的鼻尖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不时换手在身上甲胄的衣摆布沿处擦拭手上汗水,生怕等等开弓之后滑弦。
尘烟弥漫中,双方军阵就像两块巨大的龟壳一样,静静对峙。而谢狄春亲自领军的雪狼营早已遁入黄沙之中,不时在风沙声里传出隐隐约约的马蹄和鸣叫声响。
很快,这短暂的寂静便被打破。
寅虎将军看似随意的挥手下,心早就提到嗓子眼的叛军阵中鼓声愈发响彻,死死压住心中急躁紧张的叛军弓弩手顿时如释重负,将弓身平伸出盾阵里,把弓弦拉至臻熟月圆,也不用刻意去注意张弛准度,朝着前方官军盾阵放开射就完事了。
盾墙之后,还有数排站立的弓弩手,在令旗的指挥和盾牌手的遮掩后,拉弓仰头,把弓身调整至头颅前,扩开双肩,朝着半空中松弦。
一轮平射接着一轮仰射,箭雨一息都未曾停歇。这帮被凉州官老爷看扁看轻的暴民难民不输凉州七郡任何一郡的郡兵,终是成了能让凉州官员们夜不能寐的心头之患。
目之所睹,杀之所至。无数箭矢袭来,而官军方阵却仍旧毫无动作,平射出来的箭矢不是落在了两阵之中,就是钉在了盾牌上面,发出铿锵的碰撞响声。从天而降的箭矢像是倾盆大雨砸下,不时有半蹲在盾墙上的官军弓弩手中箭,四下滚落。
牛角号起,长昂不停。
深灰色的官军铁牙盾墙撤出无数口子,随之便是一支接着一支数不胜数的粗大弩矢激射而出。
远远张望的的云向鸢并没有领着骑都尉进入战场,瞧见这幕后啧啧称奇,朝着老六指点道:“有点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