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仇、国恨,还有这十三年间每逢想起那两张面孔时积郁的怒气。托克单恨不得多拿上一把草原最锋利的弯刀,单刀难泄恨。
“切尔逊的勇士们!长生天在看着你们!”
托克单抬起头,单手高高举起弯刀。
兴奋、恐惧,仇恨,无数感觉在这一刻都化作只带着对鲜血渴望的仰天怒吼。数千切尔逊的儿郎甩起马缰冲向燕阳铁骑。
马瑾嗓子眼已经干到要冒火,再难开口喊出声来,他只轻轻抬起虎枪,当头一马,敢为万骑先。
“小将军!这样下来人受得了马也得累垮了。在和匈蛮纠缠下去怕是等到了莫尔格勒草原也得给大将军添堵加麻烦。”
马瑾听到耳畔除了因为速度过快而啸啸风声中传来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喑哑道:“那怎么办?”
“等等和匈蛮交上手之后将军你带着几个兄弟直接从中划开一道口子继续赶赴莫尔格勒草原,我带上几百骑在这堵住这帮匈蛮,看前面狼幡骑数,这帮什么不好等非要等死的匈蛮最多过不了五千人,骑阵厚度最多也就几次闭眼睁眼的功夫。不过这几里来两边他娘跟蚊子叮人一样的匈蛮有些多,末将也不吹这个牛,替小将军拦上两柱香还是能做到。”
马瑾这才回头,看到说话的人灰头土脸,正在喘气,见他侧首报以一笑。
马瑾点头,对这个人不算陌生。新锐营偏尉李蒙,未投军之前就杀了不少匈奴,投军之日轻轻松松拉开了燕阳军标配的铁胎弓,脸不红气不喘的连射十珠,当即破格提为偏尉,后面偶尔听到些关于李蒙的身世,也是一个可怜人。年少时双亲被匈奴掳去,只留下一个算起来现在也不过豆蔻年纪的妹妹。
马瑾想到这迟疑一下,张嘴又闭,欲言又止。
李蒙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露齿憨笑道:“我那妹子去年找了个好人家已经嫁了,要不我也落不下心来投军,既然进了咱燕阳府,就得对得起这杆虎枪不是?”
马瑾默然,回头道:“我喊不出来话了,替我喊句?”
李蒙一笑,抖擞虎枪道:“今日能与小将军并肩一战,李蒙死了也没觉得吃什么亏,等等在拉几个匈蛮垫背,这辈子也就值当了。只可惜没能给李家留下个香火种,好像有违孝道,小将军是读过书的人,是不是大孝即忠?若真是这样那我这心结也算解了。”
马瑾咬牙道:“是这个理,不过……”
李蒙打断道:“小将军,末将先行一步!若说真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这虎枪真的没摸够!”
他大声喊道:“燕阳义、楔形破阵!”
因为战马脚力偏差而零散的新锐营中端放缓步伐,在与匈奴游骑撞上前形成了数个重骑冲锋常布的楔子阵型。李蒙一提马缰,充当楔阵阵首执握虎枪一头敢在马瑾身前扎进游骑群中,一枪将一骑匈奴从马上顶了下去。
马瑾低下身,垂头猛冲,身前举刀的匈奴俱被李蒙挡下。
拨开浓雾见青天,从灰尘扑扑的游骑中冲出之时,李蒙已是身影不见,只有一声豪情在乱骑中回荡道:“小将军且走!李蒙就送到这了!”
马瑾腾出手揉了揉红润眼眶,骂道:“狗日的匈奴!”
燕阳十万骑,死也要死在枪锋所指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