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向鸢口无遮拦,看着王彦章心不在焉的端起茶杯瞟向那桌,回过头望上一眼呛他一句道:“这么魂不守舍的,你相好?”
王彦章啪的一下重重的落下茶杯厉声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云向鸢贱笑一声道:“信、信,这四个人是不寻常,你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等等把这四个人看的毛了过来砍我们怎么办?咱们这出门可什么都没带,知道你没了那杆枪手脚功夫也不赖,可也硬不过人家的刀刃啊。”
还是头一次到这种草莽气息浓厚地方吃饭的曹昭华觉得新奇,也扭过头看了一眼小声问道:“这四个人怎么不寻常了?”
云向鸢给这位比较上道的长史大人解释道:“这四个人吃饭的时候夹菜喝茶都是单手,除去端碗吃饭时用到双手外,另一只手一直都放在腰间侧面,这是长期用手把握佩剑的习惯,而且这四个人坐姿向左倾斜,按军律七品以下武官披大氅必是左襟,这四个人分明是军营中人,跑到这平西城里吃饭,还不可疑?”
曹昭华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笑道:“你一个青州中郎将不也一样在这喝酒吃饭么?”
云向鸢正要出口反驳,王彦章咬着嘴唇用手肘捅了一下侯霖道:“你不是想和西陲的五个将军搭上线么?这将门子弟正是西陲五庭柱之一周茂君的长子周奕,几年前我随家师到西陲见几个名义上师兄时跟他曾有个照面,对这将门子弟有点印象,方才觉得脸熟还觉得是多想,可那弓绝对错不了。”
侯霖下意识的挑了下眉头道:“哦?”
“桌子上那弓名叫龙舌,是周茂君得以在十万军中出人头地的两件命器,一是他长挂腰间的两条铁鞭,二就是这龙舌弓了,他能做到如今位置就是靠曾经两鞭生擒一名黑羌首领,一箭射死一名黑羌的骁将,没想到这么早就传给他这宝贝儿子了。”
几个人顿时都看向周弈,目有所感,相貌清秀的周家公子眼神一眯瞳孔瞟向侯霖一行人,看到王彦章时也是一怔,但眼神中瞬间消逝的惊讶被他很好的掩盖下去,并没更多动作,埋首又夹起一块肉片。
王彦章轻咳两声,侯霖有点不好意思的回过头,听他又道:“周茂君算是这五个将首之中最好说话的那位了,和凉州几郡官场也多有往来,不像其他几人尽给吃闭门羹,不论在朝廷还是凉州这口碑都不错,当初见面时他就已经是从六品的戍卫典校。”
两只手撑在大腿上端坐的秦舞阳冷不丁的差句话道:“荣孟起和这五位将军或多或少都有些照面,可荣家已经被冠上叛逆的罪名,他不宜进城,等到了边陲时更不宜出面。”
侯霖点头,心里开始盘算。
西陲有兵卒十万,常年驻守,每五年一换,将人员更替补齐,只是多年经营之后也有了些几个实权将军私兵的味道,对朝廷的一些公文视而不见,连梅忍怀都没法插上一手,更不要提在军中树立亲信了。
霸王的用兵意图不难猜测,无非是想在陇右郡这座天然大粮仓站住脚,和官军扳起手腕来也有底气,没了后顾之忧。岩城一败凉州形势严峻,转攻为守也不过是暂缓之际,西凉江南两个地方对朝廷而言都是无底洞,塞进去多少军士银两都填不满,朝中已经是疲于奔命。
大厦将倾,就不知最后一块石头是谁砸上去的了。
侯霖没有信心能把这十万戍卒全都带走,更何况黑羌向来都是贼子野心,要是为了剿灭叛军而动用西陲戍卒无疑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所以侯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底。
手头上这三万兵卒再加上五万西陲戍卒。
他就有能和霸王一决胜负的资本了。
也就能为这三万青州兵马洗脱败军罪过,为荣氏百口洗刷冤屈。
远些的难是难在怎么和凉州官场交代,想要夹杂在缝隙里游刃有余可不光是小聪明能做到的。近些的难嘛就难在当下,他自己怎么能让这五万戍卒听他一个外来人指手画脚。
一没诏旨,二没压得住的官职,能活挪活用的只有曹昭华一人,可真如他所说西陲压根不鸟凉州官吏的话,那跟没有也就没区别了。
恰好端上来了烤全羊,架在铁叉上面金光熠熠,上冒气下滴油,光是瞧上一眼就让人胃口大开。
侯霖全然没有心思动筷,只觉得两个肩膀上压着千斤担子,要把他镇死在这寒冬腊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