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极为胆怯的少年涌出倔强性情,昂起头眼神坚毅。
老刘头是典型的匪痞,随众跟着侯霖下山后又死性不改的成了兵痞,平日来没少使唤木讷老实的李兴平干这干那,随手打骂更是家常便饭。可在岩城遇袭一向贪生怕死的老刘头不知为何转了心性,从营帐中把鼾声如雷的李兴平揪着耳朵拉了出来,后被叛军掩杀数十里。靠着两条腿的他们自然跑不过叛军虎骑营的战马,这个总想着贪些小便宜的中年兵痞硬是在一把倒钩铁棒挥来的一刹那替连头都不敢回的李兴平挡了下来。
血跟着他足足流了几里地,李兴平也被骂了几里地,早就习惯的他恨不得老刘头多骂他几句,能骂出话来总比恹恹无力要好,可就这么一个惜命的老家伙,还是在这一场大雪中丧了性命。
少年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荣孟起看着欲言又止的千胥摇了摇头,旁边的许臻是见惯了生死的人,早就大度的毫不在意,扭头回来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回陇右郡?”
荣孟起指了指已经被雪花覆盖到只有一层浅浅马蹄印指引的方向道:“先去武安城。”
许臻不解,他是先奔赴到宁险城结果发现城楼早已空无一人,才又折路南逃,正因为这一来二去又丢了十几名将士性命,早就把宁险城的守将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千百遍,对武安城如今是否有人在很不看好,可见到荣孟起决然不可否决的态度,还是点了点头。
武安城。
侯霖喝了几碗热粥后身子回暖,颤颤巍巍的爬上城楼,看到云向鸢和几个素未谋面的将校正在商量对策。
这些不是少了头盔就是盔甲不整的将校都是平叛大军里的中阶将官,此时多少心里都满载着怨气和怒火。侯霖放眼望去,其中一颗光头极为醒目的疤痕大汉臂膀上一条顺着胳膊的长条口子还在不断冒血,这脸上一道从中切下的刀痕汉子打侯霖上了城楼嘴就没停过,一边用一条纱布止血一边大大咧咧的骂着叛军,腰间不似其他将校挂着佩剑而是一把无鞘的宽刃大刀。
他察觉到有人后回头斜了一眼侯霖,见是一个面色苍白的文弱书生就不作理会,继续发表自己的见解:
“老子当兵吃粮这么多年,他娘的还头一次吃这么大亏,手底下八百多弟兄死的死伤的伤,跑的掉的都没影了,跑不掉的都成俘虏了,叛军不过都是骑兵,怕什么?二十台床架弩往城楼上那么一靠!老子还真不信叛军敢过来,他们请咱们吃烤焖鸡,老子请他们吃串羊肉,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看谁刀快罢了!”
言罢这匪气浓重的光头校尉还示威般的提了提腰间刀刃,惹的云向鸢冲他翻了个白眼。
蒙樊没有理会这光头校尉的无稽之谈,几人之中只有云向鸢官阶最高,更是骠骑将军嫡系亲属,于情于理云向鸢说话最有份量,云向鸢正要开口,旁边的一个长须将尉忧心忡忡道:“叛军以火石车袭击岩城,未必没有步卒,何况除了这虎骑营外还有二十万叛军主力不见踪影,保不齐就跟在后面,武安城孤城一座,粮草军械虽够支撑住一年半载,可各位细细想想,就靠这城中刚吃了败仗的两千士卒和不到两丈的黄土城墙能守住么?非是末将怯战,死,也要死得其所!”
被打断的云向鸢听后陷入沉思,他用手扶着下巴看着烛台下的武威郡地图紧锁眉关,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望向他,希望这位在平叛大营无人不识的骑都尉中郎将能拿个主意。
“守!”
云向鸢一巴掌按在地图上,冷眼扫过在场所有人,他指着地图边上的赤土荒原道:“敢问诸位有多少匹马?觉得能跑过曾经奔袭三天两夜击溃数万郡兵一举攻破寒胆城的虎骑营?武安城城楼不高是真,无护城河无壕沟也是真,可这好歹有个城墙,更有大批军械物资,要是我们弃之不顾南逃,先不说已无兵卒的陇右郡能否守住边境,我们能不能活着退回汉典城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云向鸢深呼吸一口,又重复沉声道:“只能守!”
长须将尉张嘴,脸色难堪道:“叛军数倍于我,这仗怎么打?”
侯霖斜着脑袋看着落雪飘摇,出口道:怎么不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