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叛军越来越近,严虎就越感觉到箭矢像蜂群一样,拍到他身前木盾上的力度越来越大。他两只草鞋里已经都是暴晒至滚烫的赤色沙砾,对于从小苦命的他而言这点疼痛可以忽略不计,可身后一声声中箭后的低喊和惨叫却让他心是一揪在揪。
左都营大部分都是和他从千潼峰下来的汉子,半是走投无路半是胁迫的跟着他投了侯霖,之前只是求有口饭吃,可这些日子下来这帮粗糙汉子虽说有时比娘们还斤斤计较,大体都相安无事,他们会用崇敬的眼光看向秦舞阳,会在歇营时吹牛以前砍了那座峰头几颗人头,也会吹嘘自己有八斤不倒的酒量,或是一晚上得有十几个细皮嫩肉的女子滚大床才能得兴。
想到这,严虎就不觉得他其实越提越无力的木盾有多沉重了。
一路上跟着侯霖见了太多高不可攀的官老爷,严虎还是觉得侯霖最像个有血有肉的人,特别是在三秦城外被那刮千刀县令摆了一道后在草窝子里掩面哭了一宿,这可不是为了作秀拉拢人心做出来的。
严虎知道自己愚笨,可比起别人用眼睛看人,他更多是凭心去看,他相信自己没有错。
群虎山的兄弟不惧血气,更不怕死,凉州男儿的悍勇可畏在他们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流矢无眼,虽说有一排甲盾卒在前开道,可站在土丘顶的叛军视野开阔,箭矢就能伸的更长,越过陌刀手和弓弩手时不过才中箭了几人,到土丘一半时却有数百具攀爬弟兄倒在了途中。
严虎大口喘息,躲在木盾后面用背倚着盾面坐倒在沙丘半坡,他伸出手擦了擦因为有些时辰没有进水而干裂的嘴唇,看到指头上渗出的血迹笑了两声,望着还在艰难攀爬的左都营弟兄大笑道:“你们他娘的属八王啊,怎么这么慢?”
瞬间前一刻还一片寂静的土丘坡面上传来成片中气不足的骂骂咧咧声,严虎咧嘴,扯到了裂开的嘴唇也毫无察觉。
看到这一不可理喻的一幕,甘宪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旁边老者率先发声道:“倒是有些草莽间的豪气。”
赤裸上身的汉子不屑一顾回道:“将死之人,不笑就没机会笑了。”
严虎提起比刚才还要重些的木盾继续攀爬,身后倒地的兄弟越来越多,随着坡度陡峭,不少中箭身亡或受伤的人滚下,也有成了人形豪猪浑身血迹的尸首连滚都滚不起来。
严虎深吸一口气,他没秦舞阳和王彦章那神乎其技的武艺,可能在数千人的千潼峰上脱颖而出必有他独到之处。
支着木盾他只纳不吐,浑身汗迹如雨水抖落在赤土之上,翻到了土丘之上后不等他先动作数名叛军当机立断扔下手中弓箭抽刀袭来。
严虎看着这往日同行毫不留情的挥起刀刃向他劈砍,把已经插满箭矢再无空处的木盾甩落一旁,吐出海纳藏腹的气竭力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