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霖还沉浸在长剑跃空的那一瞬间,无意识的接过剑柄,痴醉般的喃喃道:“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秦舞阳抬颌收敛气息道:“你想做到我这步,除非肯每日花去八个时辰以上,然后在坚持上十余载,兴许能摸到掌控这气劲的门道。”
周围汉子看向秦舞阳的目光越发崇敬,如同看着神明一般,眸子里透露着百种狂热和敬服。秦舞阳伸出手,拉起侯霖,看了眼旁边神情没这么夸张的王彦章道:“其实并不难,他也可以做到。”
侯霖望向王彦章,连荣孟起都微微惊讶,转头望着旁边这个从来都枪不离手的汉子。
王彦章难得谦逊的摆手摇头,直言道:“和你比还是差了些,你的气劲一半是天生之力,一半是后天锻炼,不过倒是和你戟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霸气凛然,未战气势便先胜五成。”
王彦章摩拳擦掌,将银尖枪立在土丘上,活动活动膀子走下来,似乎被秦舞阳所激,按捺不住也要一试。
侯霖已经对秦舞阳是五体投地,将他的话当圣旨来听,入耳入心后细细琢磨,又觉得像是听天书,不明白,更无从琢磨。
戟法?
侯霖看到王彦章冲他勾手,顺从的将长剑抛入他怀里,疑问道:“使戟?可他从来都没用过戟啊?”
王彦章像看白痴一样朝着侯霖翻了个白眼,入手沉重的长剑在他掌心转动,棱锋如芒,寒光四射。
“他不管用枪还是用矛,都是戟法套路,也就你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如今的戟都成了军容装饰的仪仗,少有真正能用战戟杀敌的人,至于他为什么不用戟,你自己问他好了。”
侯霖期待的转过头,秦舞阳只是紧闭嘴唇,不愿说出缘由。
戟为兵器之霸,融合枪矛戈刀四样长杆武器的长处,柄前直刃,旁有横刃,钶勾啄敌,架以横量。只是戟头大多沉重,戟身平稳,非是臂上能走马的力大无穷者能驾驭的住。如今皇朝将士百万,却从未听说有使得一手好戟的将军校尉。
委实是长戟看上去威风霸气,可真正上阵才明白有多种不顺。传闻百年前平定大汉内乱的那名儒将,也是大汉皇朝百年来屈指可数的异姓藩王,就使得一手好戟,他曾有言留于兵家必读的《六韬》之中,说戟器可与骨朵锤镗角力,也可和刀枪棍棒比拼架式技巧,为百兵之霸主,牢不可撼。
可越是听起来好使,耍起来就越难用。侯霖就曾听说过有两个将军都酷爱使戟,谁都不服谁,就约定比拼一场,点到为止。结果两人算是臭棋篓子棋逢对手,一个把戟当枪刺,一个把戟当刀砍,没分出胜负,反而在打斗中戟头下的绒绦纠缠在一起,两人双双落马才悻悻作罢,引为一时天下笑谈。
到了如今,戟都成了朱门豪族和王侯府邸里的摆设,所谓方天画戟为行,龙凤绣旗作对。正是如此。王彦章将长剑如秦舞阳刚才一样插入黄土之中,剑身大半隐没在土里。与秦舞阳不同,他只是稍稍提了口气,胸膛鼓起,在离着长剑一尺距离左右,闭目锁眉。身姿不像秦舞阳如同沉鼎倒扣,不动如山。反而龙行虎步在地上画出几行杂乱脚印,王彦章轻轻跳起,起身一刹那如饿虎扑羊双脚踮起,砸在地上,溅起飞尘滚滚。
侯霖离的最近,看的也是最真切,那长剑在王彦章落脚时轻轻鸣动,待到尘埃落定之后才像凭空被人拔起一般,将黄土割划出浅浅剑痕,在空中无规则的旋转一圈后才落地,被秦舞阳两指夹住剑尖,横握在臂。
侯霖已经麻木了,在他看来这都是一个个不能用常理揣测的怪胎。
秦舞阳低着头,看到王彦章落脚处和长剑插地间,一条浅浅的细沟翻出深黄色的泥土,他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道:“有意思。”
王彦章似乎很不满意,剑眸眯起,深邃眼眶中只有一条细深的眼缝闪烁精光。
“不比你的沉舟坠山,用的是实打实的气力,我取的是翻江挑海的巧劲,不过是末术。说句不违心的话,我自从家师那里得来这银尖枪出山至今,从未有过敌手,唯一一次平手就是和你在险关峰山顶时的兴起交锋,那时我还只觉得你在厉害也不过和我五五之分,现在想起真是惭愧,你要只是使用别般兵器,我尽出平生所学,还能落个不输不赢的局面,可你若是一戟在手……”
王彦章摆了摆手转身离去,倒也不见有多沮丧,拔出土丘上的银尖枪,往怀里一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