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孟起轻声一道,不再开口。倒是被荣孟起激起心中慷慨不平的侯霖不知所措。
轻风微荡,景色萧条的马道两旁枯藤发出吱吱咔咔的声音,杂草随风晃荡,几具尸骨乍现。
这还是凉州灾情最轻的陇右郡内景象,可想其余几郡内是何人间惨状。
侯霖忽然想到些什么,问道一直在旁默不吭声的秦舞阳道:“先前听你提起你师傅,他是谁?”
秦舞阳瞅了侯霖一眼道:“雪莲山庄的庄主,我年幼时曾在雪莲山庄学过武艺。”
侯霖奥了一声,显然秦舞阳有些往事不想提起,他又不好强人所难。
上群虎山时跟随的妇孺和险关峰的人混在一起,老黄身体有恙,陪同在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妻妇身边,一路上见到白骨无数,断肢残尸的噩梦场面反而使他心生慰藉。
还好,遇到了侯先生,否则他和媳妇也是这无名尸骨中的一具。
望着看不真切的背影,老黄想起第一次见这文弱书生的时候,和平民百姓一样布衣装束的他在马上对着那背囊横槊的将军奋力劝说,竟然是为了给他们这些命如草芥的难民口粮。
那时老黄只觉得这位不知来路的年轻官老爷面善心也好,是这黄土遮天世道里的一股清泉。
当然大字不识几个的他说不出这样文绉绉的话,同路的那个秀才当时这样说道,老黄不懂什么意思,但知道这是夸人的好话,嘴里琢磨几遍后也记下来了,他曾经想当着侯先生的面说这话,可一直都没逮到机会。
等在怯高峰上发生那事后,老黄就没这个念头了,他心里甚至怨过侯先生,如果不是他,他婆娘也不会遭此侮辱。
现在老黄又想当侯先生的面说这句话,可发觉在没了机会,他们中间隔着险关峰的弟兄,隔着五百整齐排列的陌刀手,隔着几十匹战马、此时望着那不魁梧的背影,都觉得很遥远。
老黄心里哀叹一声,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这话了,他觉得对不起那个说完这话后没几日便患上风寒死去的秀才。
老黄心里百感交集,脚步却一点不慢,正在想事的他撞上了前面的人,一抬头才发现整支队伍都停了下来。
最前面的侯霖摆手,盯死马道另一头,郑霄云将大旗紧握在手中,秦舞阳两只手指挑起了横放身前的一根铁矛。
马道那头出现几个人影,一路走来,侯霖死人见的不能再多,活人却没瞧见一个,在这落脚就能踏到死人身上的马道碰见活人,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但绝对不是好事。
“马贼?山贼?还是强盗?”
荣孟起一脸淡然,这不过出群虎山百里,还有人敢劫他小丛峰的道?
身后五百陌刀手已经跃跃欲试,正愁没有人练刀呢。
身影接近,侯霖这才看清楚这是伙剪径贼,有的光带了一个无翎的郡兵头盔,手里拿着一柄破旧战戈,有的身上披着千疮百孔的旧甲胄,有的光扎着裤子,袒露着上身。
起先侯霖还能感到这伙人身上流露出的痞气和杀意,等到走进了后,兴许是看见自己身后那蜿蜒长龙的队伍,面前这伙剪径贼有几个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等侯霖能看清这几十号人面容的时候,走在最前面那发须长到一块的中年汉子把手上的阔刀丢掉,跪在侯霖马前哆嗦道:“草民求将军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