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出衡走后,纪澜后脚便到了,递了帖子进府,杜且很快让人把他请了进来。
“怎么样?太医请到了吗?”杜且往他身后张望,掩饰不住地失望起来。
纪澜说:“太医在宫里当值,要等他们下了值,才能来。因为三皇子的死,宫里好多人都病了,尤其是圣人,一连好几日都没有上值,好几个太医都守在勤政殿。”
杜且不免泄气,她当真要去找王微吗?
“厉出衡回来了。”纪澜又道:“你们在江南时发生了什么?你从江南直接去了邯郸,虽说曲灵源是你的师父,可这样还是会遭至各种闲言碎语。厉出衡那般霸道的人,却由着你任性妄为,显然是你们之间出了问题。”
杜且笑道:“他承认了,他和你我一样,他记得过往的种种。”
纪澜大骇,可很快就释然了,他曾经怀疑过,被厉出衡一一反驳,当他不再执着于过往的时候,厉出衡却仍在过往中跳脱不出。
“隋子焕和江宁侯在江南对我做了一些事情,让我想起前世被囚在别业,求救无门的情景。那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日,每天想着如何逃出去,或是有一天你会想起我为你育下一子,会怜悯我,可怜我,把我从别业接回去。我不求和公主分庭抗礼,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侯夫人,伺候夫君。我没有那么多的野心,只要我爱的人恰好也爱我,这就足够了。可前世我没有从你身上得到的东西,这一世却完完全全地得到了,可是又失去了。”杜且的泪水夺眶,“他现下一心想和我分开,放我自由,让我重拾对过往的信心,因为那人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我。”
纪澜摇头,“想必这当中一定和你我不知道的原由,厉出衡的心思深沉,他既是重生而来,对未来会有自己的规划,而不会随便地舍弃掉你。他处心积虑把你娶到手,又怎会舍得放手。”
纪澜也是想不通,一个人若有执念,又是历尽千难万阻而来,怎么轻言放弃。
这个疑问,没有在纪澜心中留存太久,因为他在回程的路上,偶遇厉出衡。对纪澜而言是偶遇,而对厉出衡来说,却是恭候已久。
“我想你娶了阿且。”厉出衡没有半句寒暄,语气不容置喙,“虽然辛瑶瑶前世对你有情,为你一生未嫁,但这是她的命数,而阿且的命数是你。高衍已经死了,汝阳公主也不可能再嫁你为妻,你也该把她娶回去。”
纪澜道:“你厉出衡并不是这般没有信心的人,前世你花了五年的时间置我于死地,为阿且报仇,又把四皇子捧上皇位,令高衍惨死。可眼下,高衍已死,而我也不会对阿且构成威胁,她未来的人生之路会是一帆风顺,你又何必在此时放弃?只要四皇子登基,你仍是权倾天下的厉出衡,光耀厉氏门楣,封妻荫子,指日可待,完成你前世无法实现的种种。可你却要把阿且拱手让给我,这让我十分的头疼。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我,我不会娶她,我觉得辛瑶瑶是不错的选择,前世错过的风景,这一世我可以仔细地欣赏,也不失为一场修行。至于你,至于阿且,那是你们的事情,不要把我牵连进来。”
“纪澜!”
“前世你为了杀我,与我苦斗五年,最终你赢了,我身首异处。可如今,你我之间没有仇怨,我想我能长命百岁,所以我惜命。”纪澜上前拍拍他的肩,“希望你也一样。”
厉出衡大笑,“好一个惜命……”
“我娘对我的要求很低,只求能延绵纪家的子嗣就足够了。我想,也是时候达成他老人家的心愿。前世我没有选择,这一世谢谢你提前让高衍离开。”
“你以为你还有其他的选择吗?高衍虽然死了,可皇后不会放着你这么一个大活人不用。你不可避免的还是要陷入夺嫡的纷斗之中,四皇子会在高衍发丧之日兵临城下,皇后会在京城发难,你母亲是承恩公府的嫡女,你还是会在皇后的阵营。到时候,京城被攻破,你还是难逃一死。”
纪澜挑眉,俊朗的眉目带着一丝烦躁,“我就不能安静地活着吗?前世我被动地为高衍奔波忙碌,还赔着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妻子,这一世我还是不能安然吗?既然如此,我立刻手书一封,向四皇子表示我的诚意。等明日,我进宫向圣人请辞,御林军的副统领,兵部的虚职,我统统都不要了。”
“这可不行!”厉出衡朗声笑道:“侯爷若是想保全性命,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在四皇子兵临城下时,里应外合,你应有从龙之功,可保后半生富贵荣华。”
“原来你是来当说客的?”
“来寻侯爷时,我并没有想过这件事,可既然侯爷提起,厉某就给侯爷指条明路,明哲保身,才是立世之本。”厉出衡并不隐藏他的目的,而纪澜他心中也明白日后朝堂的走向,若是他想为高衍报仇,继续与他为敌,也要看看自己手中的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