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什么时候来京城的,他这么大一个京兆尹,掌着京城每日的进出,却不知道她已经在京城。他把底下的主簿和守城的宿卫军叫来一问才知,王氏是昨日才到的。昨日刚到,昨夜府里就遭了贼。京城是他的治下,天子脚下,世家府邸,他这个京兆尹面上无光啊。
陶青带着他最得力的手下去了厉家查验现场,可到了大门外,却被门房拦了下来。
“本官乃是京兆尹。”陶青当即表明身份,“有人报案说府中失窃。”
门房上下打量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厉宅,一个小小的京兆尹也敢带着兵器入府。高祖留有遗训,凡入厉宅者,下马解剑。”
陶青倒是忘了这件事,对左右吩咐:“解剑。”
说着,就要进去,可门房还是不让他进,“你方才说是来查案,请问可有圣旨?”
“有人报案,本官来查案,为何还要圣旨?”京城各处,陶青从来都是来去自如。
“因为这是厉宅。”
“陶大人是客,若不是来查案,他也是朝中二品大官,你一个小小的门房竟敢出言不逊。”杜且听到门房为难陶青,匆忙赶来解围,“昨夜府中失窃,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敢阻止公差查验!陶大人,先把这人抓起来,我怀疑是他监守自盗。”
门房慌了起来,“你们胡说什么!想进去就进去,穷亲戚多了就是麻烦,丢点屁大点的东西,还要四处张扬,也不嫌丢人。”
杜且冷道:“你如何知道是我丢的东西?而不是你家何夫人呢?”
“我,我,我……”
陶青心领神会,下令道:“把他先绑了,带回衙门再说。”
门房又想甩横,可陶青带的手下个个身手不凡,没两下就把他制服了。
杜且把陶青带到案发现场,“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就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嫁妆,陶大人那日也是在场的,应该知道虽然不是价值连城,但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陶青绕着耳房走了一圈,便吩咐手下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蚂迹,“听说老夫人也在京城?”
杜且在前面引路,“大人请,老夫人正等着大人。”
陶青顿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怅然,离家已有数十寒暑,当了京兆尹之后更是不得闲回乡探亲,突然来了一个太原同乡,且还是比邻而居的邻家小妹,当年豆蔻华年嫁为人妇,一别竟也是数十年未见。
王氏的性情,陶青是再清楚不过了,得理不饶人,而公道自在她的心中。若非她身为女儿身,必是能舌战群儒,仗剑天涯的侠客,当年在太原乡野,没少为贫苦良民申冤。
“没想到还能在京城相见,我一直以为你会在河东一辈子不出来。”陶青连寒暄都省了,主要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在王氏面前,总觉得自己需要仰望她的存在。
“我若是不出现,怎么会看到你变成这副尊容了。”王氏反唇相讥,“当年还是太原乡野的翩翩少年,可你那个肚子里都装了什么,你能看到自己的脚趾头吗?”
杜且噗嗤一笑,“我去招呼几位官差大人,陶大人陪母亲叙叙旧。”
她很识相地走了。
陶青只好说道:“你这儿媳妇不错,昨日走到哪都能听到人夸她。”
“哦?”王氏疑道:“她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六部那边的人都在说,说你家小郎君好福气。”
“可福气没了。”王氏把茶案搬到廊下,请陶青落座。她孀居多年,该有的妇道还是要守,尤其是在京城的厉宅,更是不能掉以轻心,“你接到报案的时候,心中有何想法?”
陶青照实道:“我来过一次厉宅,府里的人不多,没有看家护院,迟早会被贼惦记,但大都知道厉以坤过得并不如意,贼不会想来偷。因为这么大的一个宅子,很有可能会迷路出不去。”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串通外人来偷东西?”
“不排除这个可能,具体的还要等现场查验。”
“老道了不少嘛!”王氏叹道:“不会把话说死,懂得留余地了。”
陶青被她一夸,反倒不好意思了,“仕途浸淫多年,已不再是当初的莽撞少年。”
“其实今日报案是情非得已,这本是家丑,没有必要外扬。但莫归日后要长居京城,若是府中有这等下作的人拖他的后腿,难免累及他的名声。是以,我才会请你过来,要的就是把事情闹大。”王氏说:“不一定要人尽皆知,但一定要为阿且树立后宅的威望,不一定要有好名声,但一定不能让人能随意欺辱于她。我不能跟着他们一辈子,莫归既已成家,又身处京城是非之地,只有他一个人强大是没有用的。”
“你这番苦心,他们都知道吗?”
王氏抬手给他倒了第一壶茶,“莫归十岁就离家,我一直没能很好地保护他,以后的路他还是要自己走,我能帮他多少,就做多少。在他年幼时,我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陶青道:“我这就让人去全城的当铺,把今日所收的当品都交出来,造足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