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已聚满了人,杜如笙、杜战、虞氏,连贾氏都被请了出来,还有杜如笙的副将程兆寅。杜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厉出衡一脸淡漠地倚在榻前,眼中尽是不屑之意,看到杜且进来,眉眼都飞扬起来。还有一旁做壁上观的谢桐,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后面了。
“阿且,为父对不住你啊!”杜如笙没有给杜且开口的机会,呜呼一声,又哭又喊:“这样的男人委实不是你的良配,你前脚才出门,他后脚就对阿乐不轨,可怜阿乐还没嫁人就遭此不幸,为父只能把阿乐嫁过去与你共侍一夫。”
杜且深深地蹙起了眉,回望厉出衡,“父亲你方才说厉郎并非良配,却还要把阿乐往火坑里堆,你不止是对不起我,还对不起阿乐。一个女儿不够,你还要再搭上一个吗?”
杜如笙自己打脸,被杜且呛了回去,竟找不到话来回她。
贾氏见状,“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三娘是庶出,可也是杜家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没了清白,以后也嫁不了人,所以你父亲才说对不起你们。事已至此,也只能是委屈你们。”
“你们的意思是,要厉郎把三娘也娶了?”杜且心烦意乱地看了看杜乐,杜乐仍是一副被占了便宜的委屈模样。
“对。”有了贾氏解围,杜如笙又神气起来,“虽然为父心里不愿意,可这已成事实,容不得我们不答应。”
“那也行,纳三娘为妾也不是不可能,厉家人少,正好多一个人作伴。”
谢桐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厉出衡眸中淬火,杜且只当看不见。
杜如笙跳了起来,“纳妾!不行,我辛苦养大的女儿,岂是给人做妾的!”
杜且吃惊地问道:“父亲的意思,是让我给三娘让位?”
“你二人共侍一夫,自然是不分大小,平起平坐。”
“依大梁律,本朝奉行一夫一妻制,妾室可随意,父亲这是要有违例法不成?”
“不是还有平妻吗?”杜如笙也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你为妻,她为平妻。”
杜且这是嫌她不够心烦的,故意给她添堵,还是说杜乐……
不对,杜如笙之前不是想把杜乐许配给谢桐,怎么又出了这档子事?杜且朝虞氏投去问询的目光,虞氏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若是我不同意呢?”杜且又问,厉出衡终于换了笑颜。
“你若是不同意,那就和离吧!”杜如笙振振有辞。
杜且仔细想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不由地冷笑起来,“和离?我为何要与厉郎和离?他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何要与他和离?”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纳妾或是平妻都只是幌子,重点在于和离。原来杜如笙一直想拆散她和厉出衡,这样一来,他又能把杜且送进东宫,讨好太子。
杜且以为杜如笙真的变了,就算他还想着为太子效劳,但她和厉出衡的婚事已成定局,不容更改。可他还是想方设法想要拆散他们,甚至不惜赔上杜乐的清白。但杜且相信杜乐是愿意这么做的,一旦和离成功,杜如笙一定会把杜乐嫁给厉出衡。
“他对你不忠!”贾氏痛心疾首地说道:“这样的男人不能托付一生,你对他这般细致入微,他却对三娘做出苟且之事,你如何还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从贾氏的表情,杜且可以断定她是不知情的。对她这一番话,杜且还是领情的,至少是一个母亲该说的。
杜且在厉出衡的榻前坐下,握住他的手,与他相视一笑,“你说,你做了什么?”
厉出衡淡道:“睡觉而已,一醒来身边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你。”
他的话音刚落,杜乐哭得更凶了。
杜且冷道:“我出门之前,郎君一个人屋中,身上有伤,要卧床休息,而他确实也是在休息。一个在休息的人,如何与另一个人苟且呢?也就是说是三娘主动走进这间屋子的,对不对?”
杜乐吓得哭声都小了,拼命地摇头。
“不是你主动进来的,难道是有人逼你的?”杜且不明白了,她还能找什么样的借口。
杜乐颤崴崴地举起手,指着厉出衡道:“是厉郎叫人传信给我,我才来的。”
“这样啊……”杜且环视四周,诧异地说道:“我屋里没有文房四宝,厉郎是如何给你传信呢?难道是血书?”
杜且夸张地拉起厉出衡的手,“没有伤口啊!”
这回,换厉出衡笑出声。
杜乐忿忿地看着她,“姐姐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谎?”
“倘若不是你的撒谎,就是有人设计陷害。可依我看来,是你在撒谎。”杜且毫不留情地撕开最后一层遮羞布,“依你所说,是郎君给你传信,那也要等到我离开之后,可我这趟出门却并未向厉郎提起,他根本就不知道我要出门,要出去多久,就算他有心与你苟且,也要提前计划。可他对此全不知情,又如何敢与你私会?退一步讲,他从白芍或是其他人口中得知我离府,传你来相见,这一来一回也要耗去不少的时辰,怎么还会被人发现呢?所以,这是你有意识地布局陷害我家夫君,趁着他熟睡之际,故意制造你们苟且的假象,引来双亲为你做证。”
“我没有……”
“你对厉郎有情,我早已看出来了。”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杜且也没有顾忌,是杜乐挑衅在先,她也不能再忍下去,“早在青龙寺的时候,你就当着我的面去见厉郎,当时他上门提亲,已经是我的未来夫婿,可你却没脸没皮地贴上去。”
“什么你的未来夫婿?父亲都说了,婚书上写的是杜府女君,又不一定是你,也有可能是我!”杜乐站了起来,抹去眼泪以声相抗,“若不是你主动勾引厉郎,他会娶的人是我。”
杜且大笑,“订亲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能不能不要大言不惭,这里还有外人看着呢,日后你要是嫁不出去,就只能怪他了。”
谢桐爽朗地笑出声,“我觉得这位女君并没有想另嫁的打算,一心想与厉郎双宿双栖,连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得出口,真该让烟街柳巷的花魁跟她学一学。”
杜如笙瞪了杜乐一眼,“闭嘴!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不管是谁对谁错,乐儿此番是嫁定了。”
“不行!”杜且大怒,“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厉郎没有碰过她,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我是不可能会让她进门的!”
杜如笙把语气放软,“你如何能知道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兴许男人就是半推半就也不一定。乐儿若是不嫁给他,以后就许不了人家了。”
杜且突然明白,当初纪澜为何会娶她了,杜如笙就是用这样的办法逼纪澜就范,纪澜迫于无奈才把她娶进门。可她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情,以至于被纪澜厌弃。如今,杜如笙这算是故伎重施。
“岳父大人,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兴许就半推半就,我连碰都没碰过她,怎么会出事呢?况且,我这屋子里的安息香不是被您给换成蒙汗药,方才我还拿了一挫香灰,回头到京兆尹的提刑官验一验。还有啊,你每天都在我吃的药里加了软骨散,好让我浑身无力。这些东西我都留着呢,明日我就让阿松送到太医院去。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觉得我有可能对贵府的三娘做出什么苟且之事吗?”厉出衡没有再沉默下去,杜且套出杜如笙的意图后,他是又气又怕,怕的是杜且不相信他,可杜且从一屋之门就没有对他表示过怀疑,这让厉出衡感到十分的欣慰。可杜如笙越说越不像话,他原本还想在杜府多留几日,看他还能做出什么来,可只这一件事,就让厉出衡感到恶心。
“你要做这些事情的之前,也要能出得了这个府门!”杜如笙脸色骤变,“今日若是你不娶乐儿,不与阿且和离,就休想活着离开杜家!”
杜且楞了一下,“父亲的意思是要我与厉郎和亲,把正妻之位让给三娘?”
“没错!”杜如笙说:“不要以为娶了你就万事大吉,成了亲还是可以和离的。按大梁律,厉出衡不忠在先,只要乐儿当堂指控他,他就是有罪的,必须和你和离。”
“这件事要闹大?”杜且完全跟不上杜如笙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