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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前屯官厅的大门,已经是深夜了。
北风呼啸,雪花铺满地,入眼之处,皆被笼罩在一片细碎的苍白和缥缈之中。
李元庆抬头看向缥缈的夜空,用力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将军。”
牛根升忙快步迎了过来,他也看出了李元庆的情绪似是不高,忙小心道:“将军,咱们是在前屯过夜,还是,还是连夜赶路?”
李元庆看了牛根升一眼,凝滞了片刻,嘴角边缓缓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意,“今日有风雪,弟兄们辛劳了,便在此地休息一夜吧。根升,去找个好点的酒楼,多弄些好菜,我陪弟兄们好好喝一杯。”
“呃?是。”牛根升不由大喜,赶忙招呼亲兵去安排,他则是带着亲兵主力,牢牢护卫在了李元庆的身边。
已经是深夜,差不多过了子时了,前屯里的酒楼早已经打烊了,不过,只要有银子,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问题。
在一处大酒楼里叫了一大堆好酒好菜,李元庆足足陪着亲兵们喝了大半坛子酒,这才来到了二楼的阳台,吹吹风,透透气。
风雪飘摇之下,夜空中的星辰显得有些暗淡。
从这里朝前屯城内四面望去,除了几面城墙上燃着飘摇的火光,其他各处,都深沉在寂静的黑暗里。
李元庆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虽然胸腹中酒意翻涌,但心情,却开始渐渐宁静下来。
孙承宗或许不是一个好的领袖,但不可否认,他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好领导。
在战略方面,孙承宗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错误,或者说不足,但关宁,却是他几乎以一己之力打造起来。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后世时,偶尔听到未婚妻聊起明末这段历史,李元庆也会大喷、特喷孙承宗酸儒,愚昧误国,妄自浪费了大明万万子民的民脂民膏,却养了祖家、吴家这样一帮吃里扒外、中看却毫不中用白眼狼。
但此时,身在局中,深受这个时代的影响力所限,李元庆忽然感觉,孙承宗或许是老迈了,甚至还有些愚昧,但他的脊梁,却一直挺的笔直。
他一直保持着华夏士大夫的最高境界,‘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李元庆并不想去评价他与魏公公之间的龌龊。
这是很显然的事情。
以孙承宗的老迈、‘迂腐’,他显然不可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魏公公的对手。
一个特殊情形下、仿似跨越星河的时代,------即将要落下帷幕了。
不过,透过孙承宗的字里行间,李元庆明了,孙承宗此时虽已经有了退意,但他却还并不想放弃,他还要准备最后的放手一搏……
风雪飘摇之中,原本清晰的北斗七星却变的若隐若现,就如同这夜空中的星辰,李元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复杂。
正如那句老话,‘什么样的水土,养什么样的人。’
关宁是孙承宗一手打造,有他在,关宁就算再不济,还能维持着面子上的稳定,任是谁,也绝不敢当着孙承宗的面乱来,胡作非为。
但孙承宗的离去,整个关宁的权力机构必将会重新洗牌,袁督师的强势上位,恐怕~~,已经是不可避免。
这就如同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群魔乱舞、飞沙走石的时代,即将要来临了。
事实上,在很大程度上,关宁与东江其实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
都是两位大佬凭借个人能力,打造出来的新兴而强有力的军事集团。
只不过,东江有他李元庆,而关宁……
…………
虽是一夜辗转、近乎未眠,但次日清晨一大早,李元庆便起来了。
没有告别,也没有了惆怅,一行人顶着风雪,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这一次,李元庆并没有再吝惜马力,什么时候赶到了宁远城,什么时候再休息。
亲兵们军纪森严,在这方面,自是牢牢贯彻李元庆的指示,不敢有丝毫怠慢。
两日后的清晨,一行人顺利抵达了宁远城外北大营满桂驻地。
满桂今天起的一大早,正准备要去北面巡防,根本没有想到李元庆会过来,不由大喜。
他几乎是飞身扑到了李元庆身前,重重给了李元庆一个熊抱,咧开大嘴哈哈大笑道:“元庆,你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也不说一声,好让哥哥有个准备啊!”
李元庆笑着挣脱开满桂的‘熊抱’,“桂大哥,这事儿说来话长啊。兄弟喘口气再跟你解释。行啊。混上副将了啊。”
李元庆这时也注意到了满桂身上艳红色的副将官袍,不由笑着调侃了他一句。
满桂咧嘴直笑,“嘿嘿。元庆,不就那么回事嘛。这都要多亏阁老的拂照啊。”
李元庆初次认识满桂时,这厮还只是个千户,但就是这短短几年间,关宁这边,也并未有什么战事,但满桂却已经升到了副将,距离总兵宝座,只有一步之遥。
李元庆也不得不感慨,‘朝里有人好做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