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能去哪儿?
她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姿势伏在桌面,竟然不太困了。
一直撑到天将亮未亮,一阵窸窣的动静把她引下楼。尹伊格就在门口,面罩摘了下来,正在着手卸掉全身武器装备。
“回来了?”楼梯拐角处,裴芮弯腰撑着扶手,一面走一面看他。
“嗯。”他说。
“累死我了。”季马急不可耐脱去面罩,口齿含糊也不知在跟谁说。
“上楼休息吧。”尹伊格按了按他的肩,“我守第一轮。”
三人依次上了楼,周围重新静下来。
虽说是临时用的安全屋,水电还都维持着正常运转,一些生活必需品也很齐全。尹伊格在橱柜里找到食材,给自己做了个三明治。
“不困么?”
裴芮在边上打了个呵欠。
“嗯。”他说。
气氛格外沉闷。
裴芮不动声色,眯眼看着他。
昨夜他的火焰燃尽,又被冻回冰层底下了。
她随口打破一片完整的静谧:“这次行动有什么收获?”
他不接腔,目光移向她,又蓝又深。
裴芮理解了其中意味:“知道了,又是保密原则。”
没能准时进食,胃部猛然发起抽缩。她的手顶上腹间,腰脊不着痕迹地微微往下弓。
注意到他的视线,裴芮轻描淡写说:“老毛病,胃不太好。”
尹伊格闷了一下,倏忽道:“火腿放多了。”
他把三明治往她眼下一推。
裴芮不明所以:“嗯?”
“火腿放多了,有点咸,给你吧。”他说着来到窗边,有意不再看她。
裴芮的目光跟着他走,渐渐地,唇角裂开一丝轻笑。
“哎。”她把三明治切了一半,快速吞咽,根本来不及尝味道,然后过去碰碰他的肩,“有火柴么?”
尹伊格略一侧身:“有。”
裴芮抬手,递去根烟:“烟带多了,有点沉,给你吧。”
“……”
她带笑补了一句:“可惜没有薄荷。你将就一下。”
火柴哗然擦亮。
他默不作声抽着烟,她盯着窗外空旷的荒地看。烟雾缓缓攀升,将视野染上一层虚白。
“最后一个问题。”过了一会,裴芮出声,“行么?”
尹伊格:“嗯。”
裴芮:“昨天晚上,为什么?”
尹伊格一时哑口无言。
再回想,他也不明白当时占据整个脑海的冲动从哪里来。他记得自己起了一个微毫的念头,然而把这个念头付诸实际的过程,他怎么也无从追忆。
所以他没有开口应答。
烟快烧及滤嘴时,忽地被人抽走。
猝不及防,她垫着脚送过身来,两只纤细的、骨肉均匀的手,轻柔地扶在他脸庞轮廓上。
双唇就那么抵住了他的双唇。
她手劲不大,跟他比起来,这点力道更是轻得像两枚树叶。可他动弹不得,不是避不及推不开,只是动弹不得——她的目光、气味、体温与皮肤的触感,无一不在诱使他就范。
天彻底亮了,空气迅速升温,一发不可收拾。滚辣的太阳晒到风里,四处泼的花花闪闪。她眼睛也被晒得细细眨了一眨,睫毛刚好拨在他鼻梁上。
他的手抖得厉害,一下一下,紧随着心跳频率抽颤,根本脱离了头脑的控制,不自觉地想托住她的腰,将她带近一些,再近一些。
只要再多一秒。
再多一秒,迎面而来的就是溃败和失控。
而裴芮却在这时脱离了他。
他瞳仁的色彩蓝得荧荧,蓝得湛然,里面倒映着的全是她。
她却退到一步之遥。
“你……”尹伊格声线滞涩,“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吻他?
为什么吻到一半,又要停下?
“有时候我忍不住想,”裴芮的眼神不太清楚,发音也黏连着,像是在无意识地呢哝,“怎么才能让你热一点?”
尹伊格怀里蓦地一沉。
她就这么安静无声地睡倒了。
他垂眸望着她,指尖悄然探出去,似是想要碰触什么,在半空顿了良久,最终沉默着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