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德妃坦然地说出自己是一名收魂师,李云兰不由讪讪:
“是,是……所以,臣妾大胆恳求,母妃能够帮帮这位妹妹,她名唤流云……”
德妃半抬眼皮,瞧着手边的一盅茶:
“你说的这位妹妹,莫不是皇儿纳的侧妃,早前从宫里出去的,做过柳贵妃的随身侍婢的那位?”
李云兰连连点头。德妃慢抬眼皮,微微摇头,李云兰心头一沉:
“母妃,您不肯么?”
德妃的眼睛直直看入李云兰眼底,轻声道:
“非也,既是皇儿的侧妃,往深了说,便是你的情敌呢,你倒替她求治?”
李云兰脸上红了一片,勉强道:
“母妃有所不知,流云妹妹她救过云兰的命……”
德妃轻叹着点点头,手指又在琴弦上轻轻弹拨了几下,瞬间,仿佛掠过了一阵轻风,一位灰衣老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德妃身边。
德妃头也不抬:
“习老,您可曾见过那位流云姑娘吗?”
那老者年纪虽大,却是一脸惫懒调皮的模样,闻声嘻嘻一笑,袖子里忽然飞出薄薄的一片布,平整整落到了德妃的手边。
李云兰打眼瞧去,那布上却是活灵活现描着一个年轻女子的画像,不是流云是谁?!习老饱含得意的声音传来:
“那是,老夫是谁,你那燕王小子府里头哪个人老夫没见过呀!”
说着,还笑着向李云兰挤了挤眼睛,随后又自悄然消失。
德妃拿起那画像细细看了一回,细细的眉毛微蹙,沉吟道:
“观她面相,不似心魂短缺之人哪,那流云果然是自己承认心魂缺失的么?”
李云兰不敢怠慢,连连点头:
“正是,云兰数次与家人齐劝流云留在王府。她每每声称自己失了一魂一魄,找回之前,不能与任何人厮守。”
德妃轻叹:
“真痴儿呀……不过,这世上失魂的人不止一个呢。”
李云兰不解:
“母妃何出此言?”
一个苍老中带着顽皮之意的嗓音自空中传来。是刚刚消失的习老:
“哈哈!今儿你可真是热闹啊,德妃娘娘!你家燕王小子的另一名侧妃丽姬也来求见你咯!啧啧,我老人家看过了,也是带着厚礼来的呢!”
德妃微笑,颔首:
“瞧,失魂的,又来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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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贵妃的手里端着白玉般的瓷杯,愣愣地瞧着窗外已经好大一会儿了,那茶杯里的茶汤,从滚热到冰凉。
她身边的贴身侍女心里暗暗叹气。上前提醒,将冷透了的杯子取了下来,又叮嘱柳贵妃加衣。她恍若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只觉背心沁凉,不由随口唤道:
“流云……”
这一叫。彻底把她叫醒,眼底不由均是苦涩。流云在她身边的日子,虽然常常拌嘴,但她很少不开心。自打流云离宫,柳贵妃自己就觉得捆手捆脚,许多消息都不像当初那么顺畅。
方自恼着,就听门外小宫人们禀告道:
“贤妃娘娘、慧妃娘娘到!”
柳贵妃眉尖一挑。下意识地允了,就见这对姐妹花袅袅娜娜,各着盛装飘然而入,浑身香味撩人,倒似两座走动的人形熏香炉。
柳贵妃压下心头的腻烦,笑吟吟地称二人“妹妹”。彼此礼毕。当姐姐的贤妃开了口,眼珠转得十分灵动:
“贵妃娘娘,听说皇上许久不来景福宫了,娘娘可还好么?”
柳贵妃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素来后妃之间会无好会。宴无好宴,她打定了主意,要摸摸这以前的淑妃的同党们的脉门。见柳贵妃沉默,贤妃自以为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于是扯下绢子来擦拭着眼角,低叹道:
“哎,姐姐有所不知,以前妹妹便十分仰慕贵妃娘娘,不,姐姐您的美貌,不光长得好,风度也是一流的……”
柳贵妃拿起茶壶来往自己的杯里倒了一杯,表情专注地看着水柱缓缓倾入茶杯。
“两位妹妹,以前淑妃娘娘与二位交好,既是今日得宠,为何两位妹妹不寻她说说话,顺便雨露均沾呢?”
贤妃和慧妃掩饰过眼底的一丝不自在,复巧笑倩兮道:
“正是呢,连姐姐这边出尘的人也替我姐妹不值,我们真是冤枉呀!”
“罢了,直说吧,有什么事寻我?”
柳贵妃打断她们,单刀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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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居住的冷宫,不过只有常用的三、四名宫女,皆是面容稚嫩,没有个稳重大方的样子。但作为长居冷宫的妃子,竟还保有宫女,却也极为罕见了。
丽姬在两名小宫女的带领下迈着碎步进了冷宫庭院,心下颇是诧异。在她想来,既然命名冷宫,自然是门庭冷落,十分破败。但进内一看,却收拾得十分整齐,竹林摇曳、小桥流水,侧畔露出精致的吊角飞檐,檐下风铃清脆,哪里破败了?直是比燕王府中的建筑也不差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