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禀告皇上,收你侍寝。”
当的一声,流云听到柳贵妃讲的话,瞬间失手砸了个花瓶。
柳贵妃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怎么,怕了?”
流云直愣愣盯着贵妃,忽然当场跪倒,扯出手绢来在脸上乱抹,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凄惨样:“娘娘啊,您这可是折杀小婢了!您这不是咒小婢不得好死嘛?!哎呦天哪,小婢活不了啦!”
“行了行了,做那样子给谁看!”柳贵妃看她装模作样在脸上乱擦乱按,脸颊都搓红了也不见一滴真泪,瞬间心尖上窜起一股无名火:“进宫也有两年了,眼见就十八,怎么还是这么不长进!**规矩这么大,你不是今天砸花瓶,就是明天跌断钗,我护得了你几时?嗯?!还当自己是在丞相府,还当我是你一起吃到大玩到大的相府小姐呢?!”
柳贵妃说得急,把茶盅啪地甩手搁在茶几上,几乎翻白眼。
流云暗地吐吐舌头,笑眯眯凑上前去:“我的小姐娘娘啊,我就知道您是吓唬我呢,奴婢我这没心没肺的人,除了守着我的小姐娘娘,再没其他念想了!”
柳贵妃做出嫌弃的样子:“让你起来了吗?!你个蹄子!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流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笑容无可挑剔:“我家小姐娘娘断不能让流云我跪过一盏茶的功夫,我说得可对?我还要去御膳房做您最爱的玉液芙蓉汤呢!”
柳贵妃冷哼了一声:“瞧瞧,给你点面子,就‘你’呀‘我’的称呼起来!罢了,我看了你头疼,去御膳房守着我的汤吧!”
流云应了声,欢天喜地地走了出去。剩下柳贵妃,面色却渐渐沉下来。
手边的瑞金脑兽纹香炉,正自袅袅吐露香烟,罩着屋内朦胧一片。
已是深秋,透过窗上的碧纱,能略略瞧见满树的银杏叶子正簌簌而下,风声带着寒意。
柳贵妃正当妙龄,柳眉下一双灵动的眼睛,波光潋滟,于一颦一笑间常令人如沐春风。但此时她的眉宇间锁着一些东西,令人陡然觉得身在千里之外。
柳贵妃似乎思索已定,出声呼唤:“来人,把地上打扫一下!”
仿佛从屋角阴影里走出了活动的阴影,两个宫女默不作声地出现,又默不作声地将流云打翻的花瓶碎片收走。
流云托着食盘走在御花园里,手里的手绢挥舞着,驱赶着几只嗡嗡作响,围着食盘上的碗碟打转的蜜蜂。
方跨过一座依红偎翠的小桥,就听身后一阵整齐的脚步响,一队十数名小太监踩着碎步擦过流云身边,手里捧着各种物事,目不斜视地向前方奔走,搅动一阵紧张气息。
流云注意到他们动作的不寻常,随即发现他们身后已经缀了数名眼放绿光的小宫女,不由加入了探头探脑加窃窃私语的队伍。
“哎,各位姐姐,那些个太监哥哥们走得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么?”
“嘘嘘!小点声!”一个瘦削瓜子脸的小宫女急急挥手,示意流云噤声:“听说三、四皇子都进宫来了!”另一个细腰一握的宫女补充:“三、四皇子一直在边关驻守,刚刚胜利还朝,皇上心里一定欢喜得紧!”“听说皇上亲自在养心殿试他们的武艺才学!”剩下的宫女梳着双环抓髻,十分可爱。
流云听了,却只是胡乱点头,吱唔几声,便兴趣欠奉地端上盘子继续走路。耳边兀自传来那几名宫女叽叽喳喳的兴奋议论:“你说我们要是远远的,偷偷的看一眼,皇上和皇子不能怪罪吧?”“咳,远远偷偷看一眼,是不能怪罪,但我们也看不真切呀!”“就是说嘛……”
眼看四下无人,流云快速走到御花园一角,一株硕大柏树下,转动着裙角笑眯眯地呼唤起来:“咪儿,咪儿!”
一只通身雪白、蔚蓝双眸的白猫自树丛内应声而出,围着流云轻柔地转了一圈,却奇特地保持着雍容和优雅,颈子竖得笔直,没点谄媚样。
流云笑骂:“你个小东西,明明一日不得我的食物,便不好过,还这般不肯迁就!”
说着流云自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细碎肉糜。流云将肉糜铺排在白猫面前,开心地看它凑近,从容不迫地舔舐起来。
一个慵懒的声调响起:“你这宫女,好生奇怪!不好好伺候贵人嫔妃们,倒在这里对一只野猫嘘寒问暖!”
流云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只见满树苍翠间露出一截白衣,竟是个男子半躺在树杈子上凝视着自己。浓绿树荫下,那男子眉目如画,眼似深潭。
流云注意到他额上的紫金冠,立刻福至心灵就地跪倒:“奴婢见过王爷!”
男子似笑非笑,支起半个身体凝视着流云:“哦!认得我王爷,不过认得是第几王爷么?”
流云摇头,依稀闻到一股好闻的桂花香味,又掺杂着酒香:“奴婢仅在**服侍娘娘们,对宫墙之外一概不知!”
男子半闭双眼,身体又向后靠去:“是呵,一概不知……多好啊,一概不知,哈哈!身为女子,才有这个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