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专心做别的事?
和龄紧紧吮着下唇,他的呼吸轻拂在她面颊上,带着淡淡的温热,长长的眼睫微垂盖住了眸中神色,她不能准确判断出他现下这样儿说话是出于什么目的。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哥哥说他城府极深不是污蔑他,更不会是褒扬。
倘或是一个同自己毫无干系的人,那人或是心机深沉或是为人磊落光明自己都可以做一个旁观的看客,然而他是权泊熹,是她曾经心心念念一心扑上去以为是哥哥的男人———
她都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态度来和他划清界限了,就和那一回一样,他却为什么不肯放弃呢?还是他真就认为她这样傻,由得他骗,好掺和进他和哥哥的矛盾里去。
和龄对泊熹先就有了戒备,他嘴里哪怕说出再动人的话,等穿过空气进入耳朵,一层一层过滤进她心房的时候,似乎都变了味道。
“大人说的话我却听不懂,是我打搅您了还是阻碍您了?”和龄把自己头往墙壁上贴,“我才没有假装瞧不见你,我也不是现在才变得这样的,我是一直就看不到你。”
说完自己也觉着这逻辑怪怪的,一直看不到的话那现下却是在跟谁说话呢……
总而言之这是一句四面漏风的话,和龄轻咳一声,也不知道泊熹听明白没有,她想告诉他的很简单,她看见他了和看不见他其实是没有区别的。
泊熹浓黑的眉毛攒了起来,但只是蹙起一点点,看上去又是无奈又是郁闷。他那一年四季单薄而寡淡的脸容上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已经十分稀罕了。
和龄皱着鼻子勉强不去观察他细微的表情,有道是“阎王演戏,诡计多端”,这话就是为泊熹量身定做的。
他是个处心积虑的人,和龄想自己在他身上占不着便宜是一定的,既然答应了哥哥不再和他兜搭,如若违背了,回头哥哥晓得了定是要着恼的。
和龄不想惹哥哥不高兴,盼朝是她目前为止唯一认定的亲人。
在恢复记忆以前,皇帝再怎么自称是位好父皇,再怎么弥补她疼宠她,她也只是怀着受之忐忑的心情被动接受着,并不会把自己严丝合缝地带入皇帝的女儿这一身份。
天上飞过一列滑翔的黑鸟,羽翅伸得直直的,在头顶上空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
泊熹撑在墙上的手指不经意间蜷曲了,他花费了大力气克制着自己不一拳砸在墙上,唯恐自己似乎已经很差的形象在她心里更差,叫她把他当作个暴力野蛮之人。
手指骨节上泛出青白的颜色,泊熹极力压制着对和龄不满的情绪。
从他这般几乎是俯视的角度可以看见女孩儿鼻尖上沁出的细汗,以及她裹挟在衣领阴影中的纤巧锁骨,再往下看就困难了… …
男人要是喜欢上什么女人,那么他对她的生气和女人对男人的生气多半是不同的。泊熹多瞅了两眼和龄花骨朵儿似的脖颈,才微不自在地别开眼,脉脉的视线复落在她轻轻颤动的眼睫上。
“大半个月不见了,今儿个我是特为来见你的。可你呢?你给我的却是这般拒人于千里的态度,你希望我怎么样,”他眉目微微松弛开,“见到我就这么不高兴么。”
“嗯,我不高兴。”全写在脸上了。
“十来天里,和龄一点儿也不想我?”
“我忙着呢,忙着适应宫廷的新生活,哪有工夫想你这不相干的个别人。”
泊熹仿佛一点也不介意她指他为不相干的人,启了启唇,无可奈何道:“喔。不想我么?可是…怎么办才好。”
出口的声音意外的醇和动听,从旖旎的梦境里传出来似的,还携着梦里缠绵的雾气,罩住了他自己亦迷惑的脸庞,“约莫是我无可救药了。和龄,我想你,每一日都在想你。”
就好像身体怕痒的地方冷不丁被人挠了一下。
和龄一震,抬起清明的眸子看向眼前这个身材修长俊挺的男人。
按说打谎儿骗人也没有骗得这样情真意切的,他竟然说想她,每一日都想她,说得她都快当真了。
今儿是什么日子,犯桃花?泊熹这样似是而非的话说了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和龄暂且压下了对他的怀疑,两只眼睛灯笼一样晶亮,问道:“为什么想我,是只想我一个么?”
泊熹被她这么直白的问题问得怔忪了下,道:“哪里有别人可想。”
和龄试探似的,点了点泊熹心口的位置,又点点自己,出口的话却叫他失望,“大人理应去想您日后娶回门的太太,而不是在这儿和我兜搭。你最好放我离开,倘若别人瞧见咱们这样心里该怎么想,等传进仪嘉帝姬耳朵里,恐怕就不只是放耗子这么简单了。”
她说着就挣脱起来,就好像害怕自己多停留一会儿就被他的“甜言蜜语”带进沟里去。
泊熹对和龄的吸引力浑然天成,不见着还好,一见着她就不自觉磁石一般想赖着他靠近他,简直中了邪似的…!
和龄这样蛮不讲理地推搡手臂使得泊熹一阵烦乱,他被她弄得吃痛,却绝不会回手。
半晌儿,两人都气喘吁吁的,泊熹情急之下一把抱住和龄将他圈禁在双臂之间,紧紧禁锢住。
和龄没辙儿了,闷着脸被强迫着埋在他胸口,听见耳边轻微沉稳的心跳声。
泊熹在她背上抚了两把,试图将和龄从斗鸡的紧张状态里脱离出来。
过了会子,他薄唇微动,语声柔然道:“和龄,你不要闹脾气… …仔细闹出一身汗,多不雅。”
对,合着只有他是干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