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鬼天气,想热死人啊。”
老板娘肥胖的胳膊,一个劲地上下挥舞着一把快散架的扇子埋怨着:“小柳,青年城四栋五零一要四桶水,赶紧送过去。”
老板娘嘴里的小柳,是现下整个屋里,唯一忙得团团转的活人。
他戴着副金丝边眼镜,剪成板寸的头发,如根根钢丝般矗立在头顶,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到胸前,形成一大片的汗渍。
如果不看他的身高,那也是一精精神神的小伙儿。
“好的。”小柳听到吩咐,头也不抬地答道。手里机械地拎着一瓶瓶桶装水,往一俩快报废的农用小卡上装。
老板娘这才满意地咂了口冰水,舒坦地叹了口气。
看着忙碌不停的小身影,也是不由得感慨,这孩子,都几年了,始终一如既往的踏实肯干,连偷个懒都不会。
这年头,像这种品行的男人,真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啊。
手上密密麻麻的清单,都是急需用水的客户,柳毅驾轻就熟地开着小卡车,左闪又躲地在电动车的缝隙中前进。
多送一桶水,就能多赚一块钱,得趁着温度节节攀升的档口,多攒点钱才好,想到老家年迈的奶奶,他不由得干劲十足。
咳,想想当初,刚大学毕业时,也是豪情万丈,摩拳擦掌地要干一番大事业的。
哪晓得,残酷的现实来得那么快,那么猛烈。
还没怎么着呢,就被撞得头破血流。
好工作得有门路,有背景,哪轮得到他这个乡村来的穷小子?
一般的呢,干得也不舒心,太压抑。
吃苦受累,都还在其次,乡下人嘛,从小干农活长大的,谈辛苦根本是矫情。
柳毅也清楚自己的长相,确实有点对不起观众,说得难听点,就是寒碜,跟如今主流的审美观,高、富、帅啥的,连个边都沾不上。
但是也没必要,都拿有色眼镜看他啊,谁不想有个好爹妈,谁不想天天被人奉承,是吧?
可惜,投胎真的是门技术活,他当初真就没拼过人家。
有点城府的还好,将鄙视深藏眼底,但是也总不缺少那么一两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言辞激烈,*裸的鄙视,满腔的瞧不起,好似他这种人活着,就纯粹在浪费粮食似的。
奶奶的,他又不娶她们做老婆,碍着她们什么事了?
他是对不起党,还是对不起人民了?就这种女人,送给他,他都不要。
碾转反侧下,才找到了这份送水工的工作,这一做,就是四年。
这种底层卖苦力的,一般都是穷苦大众,也没有谁瞧不起谁的说法,大家都是凭力气吃饭。
虽然辛苦,虽然累,但胜在安心。
赚得嘛,也不老少,不比那些高级白领差。
店里又包吃包住的,几年下来,很是攒了不少积蓄,除了寄回去给奶奶买药外,其余的全部被他存了定期。
轻车熟路地绕过一个水塘,急刹车地将车停稳。
稳健地跳下来,将毛巾甩到肩上,扛起桶水,就小跑着上楼了。
林黛玉式的悲伤论秋,实在与他无缘,那些都是有钱有闲家伙们的特权啊,吃饱了撑的,闲得蛋疼。
“水来了,水来了。”
门铃才响了两声,就被迅速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惊喜的脸庞:“可把你等来了。”
“不好意思,大妈,来晚了。难不成你们这片也停水了?”气喘吁吁地柳毅,手脚麻利地帮着把水装到饮水机上。
“可不是,都断了一天了。总说在维修维修,就是没个准信。你说说,这么大热的天,停水不是要人命嘛。”
“好几个片区都停了,我这一天还没闲下来过呢。”
“哎呦,那真是辛苦了,小伙子,来,吃片西瓜。”大妈见水清澈透底地流出来,心情也好了很多,热情地招呼起柳毅来。
“大妈客气了,留着家里的孩子吃吧。我得赶下一家,还有不少人等着呢。”说着,抹抹汗珠,告辞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