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苏格然再看到準祁的时候,是在他的葬礼上。
参加“自己”的葬礼,苏格然还是头一次。这新鲜的体验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大概就像是……有人把橘子肉剥离出来,放到罐头里好好保存,而橘子皮则被丢到一边,腐烂也好风干也好……
打住。
苏格然嗅嗅鼻子,心道自己大概是太久没吃橘子罐头了。
秦淮的到场让不少人觉得莫名其妙,“苏格然”和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葬礼上除了“苏格然”的同事、同学,还有他的朋友。苏格然在人群中看到许久未见的赵白敛时,心里却很平静。
他本以为自己会和第一世一样,再看到这位老朋友好兄弟时会满心喜悦,可现在心情却无比的平静。
大概他真的做到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那个就是这一世坑你的男人?”轶突然问道。
苏格然闻言,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刘启。他看上去神思不属,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场中央的黑白照片,却不进来。
苏格然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伤口,抬头看向轶,“这样……愿望也算达成了?”
在众人眼里,高大俊美的总裁目光似水地看着怀里的宠物,仿若看着这个世界上他最珍爱的珍宝,温柔地抚摸他的毛发,轻轻地说:“还没结束。”
什么东西还没结束?众人心里闪过疑问,随后便看到他的目光看向那黑白的照片,“他还没有离开。”
气氛一下子阴森起来,不少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感觉有些冷。
秦淮怎么神神叨叨的。
苏格然跟着看过去,又看看刘启,有一瞬间灵光闪过,却没有及时抓住。正想接着问时,耳朵灵敏的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高跟鞋与瓷砖地板相互碰撞,哒哒哒清脆的声音很快传入大厅。
随后视线里出现一位有些熟悉却又带着一点陌生的女人。
舒涟漪走到门口就看到刘启的背影,瞅他一眼就往里面走,神色焦急。
苏格然观察着她的神色,注意到她眼圈有些红,有些喘气。
她还是在意“自己”的。苏格然心底涌上一股愧疚,他知道那是属于这个世界自己的情绪,并不压制。“他”是该愧疚的,不论是两情相悦还是被骗,固执己见,两厢难过。
消失前的最后一个愿望都是对刘启,未曾提到过舒沐漪,更不用说苏重台。
苏格然心下叹口气,不成熟的时候总是会走不少弯路,做不少错事,这些都没关系,但最后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亲近的人留,伤人伤己……
他无法责怪準祁用这样的方式完成任务,因为他对舒沐漪没有感情,他的目标只有刘启一个。他也无法责怪“苏格然”,因为就是他自己,也不是没有错过。
苏格然现在的心情就好像吃到了一份用最次等芝士和最美味的鸡肉做出来的芝士鸡排,看上去还不错,一口咬下去,里面的芝士流出来,滋味难言。
三十二
舒沐漪心里宛若吞了三斤黄连,苦涩难言,却还有些不信那孩子真的就这么去了。
她走了几步,却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走向方才在门口看到的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扬手一巴掌扇了下去。
“啪!”
这一巴掌在并不吵闹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脆,不少人循声看过来。一部分人露出了然的神色,不懂的则询问身边的人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露出同情而鄙夷的神色。
刘启的脸上很快出现一个巴掌印,有些迟缓地转头,看向舒沐漪。他似乎认出了舒沐漪,苏格然还没有和家里出柜的时候,他去他们家做过客,后来就没有再去了。
苏重台看他的目光就好像把他整个人都看透了一般,刘启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苏格然说要和家里说的时候,他没有去。
但是即使已经过去了几年,他也还记得舒沐漪,因为这是一个气质很特殊的女人。
此时这个女人站在他面前,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向他,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刘启张了张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感觉舒沐漪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为什么还活着!
是他害死了苏格然,是他。刘启脑海里不断循环着这句话,最后看一眼灵堂,跌跌撞撞的走了。
舒沐漪刚从国外回来,风尘仆仆,接过麻衣披在黑色西装外,就往旁边一跪。她眼圈更红了,却一滴眼泪都没流,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更加沉郁。
秦淮在她身前停下,递给她一块手表,“他的。”
舒沐漪目光落在白色的手表上,呆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接过,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手上、表上,“他还留着……这是我在他考上大学的时候给他买的礼物……他还留着…”
秒针一格一格地走过,时间并没有停留。舒沐漪抬头看向秦淮,泪眼朦胧,只知道这是一个很高的男人,怀里抱着什么,“谢谢你,请问你是?”
秦淮看一眼停放的棺木,一道白影从中飘出。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白影停顿一瞬,便消散在空气中。
秦淮看一眼自己的岳母,道:“路人。”
三十三
走出灵堂的时候,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好,但是苏格然确实有种空气都飘起来的感觉。
他不是第一次参加葬礼,不过人家那都是喜丧,难过会难过,气氛可没这么压抑。
苏格然也闹不明白,準祁看上去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死在一个疯女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