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夏风徐徐。
顾启和许亦华再次回到衙门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街道两旁燃起了昏暗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摆摆。
今晚的夜色格外的沉,夜空中没有星辰,若不是有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恐怕真的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来到后院,钟本立同钟夫人正准备用晚饭,翠儿和杏儿刚刚将饭菜摆上桌,顾启和许亦华就踏着夜色跨进门来。
“钟大人。”许亦华自然是挑起了这个话头,微微一拱手道,“学生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能够答应。”
“许公子但讲无妨。”钟本立笑道,“本官能够帮忙的一定会帮忙。”
“学生想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钟本立不明白,“叶侠士和施斌的尸体许公子不是已经验过了吗,而且他们的尸体如今都在义庄,尚未入棺,何来开棺验尸一说。”
许亦华抬头,缓声道:“学生要验的不是他们的尸首,而是张家村一位无父无母在三年前已经死去的女子小蝶的尸首。”
“啪————”
碗筷跌落的清脆瓷器声惊动了屋内的几人,只见翠儿站在那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直愣愣的看着许亦华,脸色发白。
“翠儿,怎么这般不小心。”钟夫人嗔怪的点了点翠儿的额头,“杏儿,帮她把地上的碎片收拾收拾。”
听了钟夫人的话,翠儿还是之前那般呆呆的样子,直到杏儿轻轻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这才蹲下,魂不守舍的捡起碎瓷片匆匆离开。
“唉。”看着翠儿离去的背影,钟夫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道,“老爷,妾身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钟本立连忙起身关怀道:“怎么会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无事,休息休息便好。”钟夫人不在意道。
“也罢。”钟本立道,“晚些时候,我让翠儿帮你热些饭菜,送到房中。”
“嗯。”钟夫人点头应着,转身离开了。
送走了钟夫人,钟本立带着顾启二人到了平时处理公事的书房,让大家都坐下这才开口问道:“许公子,你方才说要验三年前自缢身亡的小蝶的尸体?”
“不错。”许亦华点头。
“这个……本官有些不明白了。”钟本立问道,“这件事与现在的案子有何关联,为何忽然与三年前的事情扯上了关系?”
“大人,属下之前随许公子一起查施斌与叶侠士之间的联系,这才发现他们有可能在三年前奸污过小蝶……”顾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们想开棺验尸,看看事实的真相如何。”
钟本立微微皱起了眉头:“先不说这位叫……”
“小蝶。”
“先不说这位叫小蝶的姑娘究竟与这宗案子有没有关联,就说这人都死了三年,还能查出什么?”
许亦华笃定道:“只要给学生检验一番,一定能发现一些证据。”
顾启看了他一眼。
两人都心知肚明,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倘若小蝶被人奸污后再自杀身亡,当时查不出被奸污的迹象,如今又怎能检验的出来,况且现在尸首早已腐烂,就算是身体表面有什么痕迹恐怕也查不出什么线索来。他们想查看的不过是小蝶是不是如同他们老妇人口中所说的那样,少了一颗牙齿。
钟本立还是有些犹豫,他身为一方父母官,关心的自然是整个县城黎民百姓,像这种已经入土为安的死者,要开棺检验尸体,在人们眼中看来是一件极其不尊重死者的事情,若是死者的家人在,还可以征求家人的意见。但是小蝶无父无母的,自然还是需要钟本立这个县官来拿主意。
“那好。”钟本立一捶手,下定了决心,“晚上本官会给你们盖好官印,明早便可开棺验尸了。”
许亦华和顾启对视了一眼,道:“学生想今晚就验尸,越快越好。”
月黑风高夜,点火挖坟时。
县城外的乱葬岗里杂乱无比,碑林错乱无序,好些的在石碑上刻上几个字,差些的不仅没有墓碑,甚至只是一个小小的隆起的土包罢了。
平日里,即使艳阳高照,这个阴森无比的地方也鲜少有人过往,夜里,这里更是一片静谧,就连虫鸣声都听不到。
今晚,如同任何一个夜晚一样,没有任何星辰的夜晚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乱葬岗里静悄悄的,墓碑林立,高低不一,杂草丛生,有风刮过的时候还能听见呜咽声,似是有女子幽幽哭声,凄惨无比。
但是今晚,又是如此的不同寻常。
县城外出现了一排火把,正在缓缓地向乱葬岗里移动,伴随着些许的喧闹声,火光将漆黑的碑林照亮,通红的火苗在微风的舔舐下晃动不已,拉出一个个细长的影子,映在墓碑上面,诡异无比。
赵明搓了搓胳膊,缩着脑袋四下警惕的看着。他觉得这里奇冷无比,大家交谈的间隙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女子呜咽声,让他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要知道他赵明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害怕这个鬼……
“你找找,当年你把人抬去埋的时候葬到了哪里?”顾启扯着身后一位捕快的衣服。
这位捕快名叫王志,是三年前将无人认领的小蝶尸首抬去埋到乱坟岗埋葬的人。县城发生的命案其实并不算多,一年撑死就那么几件,所以王志对三年前的事情自然是有一些印象。他被顾启找到,迷迷糊糊的被一通威胁,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赶紧穿上衣服就过来了,这会儿到了乱葬岗,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努力回想自己当年将人埋到了哪里。
“我记得好像是这里……”王志不太肯定的指了指左边单独的一块石碑,皱了皱眉,又道,“不对,好像是这里……”
“到底是哪里!”顾启笑眯眯的搭上了王志的肩膀。
王志打了一个寒噤,小声道:“我记得就在这一块,我还给她立了个碑,上面写了她的名字,应该挺好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