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是霍子铭当时的表情和语气,一直深深烙印在莫期的记忆里。
他的语气很随便,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好像弄死一个人就像弄坏了一个娃娃一样,是一件完全不值一提的事情。
可能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是霍子秋居然福大命大地逃过了这一劫。
莫期还清楚地记得,莫江川听完了霍子铭的话,眼里带着莫名的意味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一直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的莫期心头哆嗦了一下。
他的心情很复杂,有一点对霍子秋“兔死狐悲”的伤感。但更多的,却是无法抑制的兴奋之情。
那快速跳动的心房和加速流淌的血液似乎都在呐喊着:是啊,你瞧啊,霍子秋,就算你逃离了香港又怎么样?这辈子你都得和我一样,永远不可能摘掉私生子的帽子。就算你有骨气又怎么样?还不是被霍子铭捏得死死的,像一只可怜的昆虫一样任人宰割。
那一天,莫期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他无比迫切地渴望,渴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像霍子铭一样,用那种居高临下、毫不在意的语气,用那种轻蔑的神情,把一个人的生死轻轻带过。
这样的渴望,在那天生根,十年来,越来越茁壮成长,已经像粗壮的藤曼一样,紧紧缠住了莫期的心。
“所以,就算是霍京想要让霍子秋认祖归宗,重新做霍家人,霍子秋也是不可能答应的。那个叫卢音的女演员的死,已经堵死了霍子秋和霍家之间的联系。”
莫期回忆完霍子铭的话。眯起眼睛,靠坐在沙发里,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两下。
jack听了半天,摇摇头:“我可不这么看,要知道,霍家几代都是做生意的,到了霍京手上。他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挣下的家产数都数不完。这些家产放到面前,就算是有杀父之仇也能抵消了,更别说只是十年前才交往没多久的女朋友了。”
莫期在黑暗中嘲讽地笑了笑:“这是正常人的想法。我都说过了,霍子秋,他是有病的人。”
“阿期,讲真的。有时候我觉得你恨霍子秋比恨莫江川还要多得多。”jack问:“到底你和他有什么过节?”
“也谈不上什么过节,这么多年来。我和霍子秋见面的次数没超过十次。”莫期的声音有点缥缈:“只不过是看不惯他那副自命清高的样子,让人觉得恶心。”
“恶心?”
“没错,简直是恶心透顶。”
自从小时候在霍家门口和霍子秋见过一面之后,莫期好几年都没有再见过他。但是霍子秋冰冷排斥的眼神。却常常会重新出现在眼前。
刚开始,莫期是很羡慕霍子秋的,虽然他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身世也相仿,但却能够转身就走。不用在霍家仰人鼻息地活着。
莫期也很想硬气地迈出莫家的大门,想去一个别人都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地方生活。
有好几次,莫期都独自一个人在大门口徘徊,甚至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但是另一只脚却始终抬不起来。
有佣人走过,叫他“小少爷,你怎么在这,老爷在找你呢”。这句话一飘进耳朵,莫期就觉得好不容易积蓄好的勇气一下子漏光了。
离开了莫家,自己能去哪呢?他又不像霍子秋,有个家底不弱的外公能收留自己,除了待在莫家混日子,他还有什么办法生存下去?
他到底和霍子秋是不一样的,他羡慕霍子秋,也嫉妒霍子秋。
到了后来,年纪大了,想法多了,莫期就再也没想过要离开莫家,曾经那颗想要自由,想获得所谓尊严的心,早就被莫期一点点给磨平了。
他学会了左右逢迎、伏低做小,也偶尔跟着莫大伟出席一些宴会。
宴会上的宾客都奉承着莫大伟,也就顺带着夸夸莫期:“哎呦,您这小公子长得真是一表人才,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那时候莫江川还没死,莫大伟根本不把莫期放在心上,那些恭维话,也就是场面功夫而已。
等莫期稍微走开,身后的窃窃私语就多起来,有人就提到霍子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