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瑾彧眯起眼睛,他方才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就是飘忽不定的,游离在外,没有焦距,也没有看洛凡安。
其实曲瑾彧想过很多次,如果再让他碰到洛凡安,会是怎样一副光景,怎样一种感受。而现在,他是知道了......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夹杂了些酸酸涩涩的滋味。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这颗心肠,有一天,亦会尝到如此滋味!而这种滋味叫作......愧疚.......
在这个穆梓园当中,他有十足的理由去恨别人,但是却没有资格去恨洛凡安。
正如他二人三年后阴差阳错地在静房中重逢时,他没有防备地对待毫不知情的洛凡安说“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两个女人,我不会去伤害......”
是的,一个是云容,一个是洛凡安。
前者是他所爱,后者是他一生的歉疚!
很多次他都想要将对洛家的仇恨摊到她的头上,但每每看到那双单纯的双眼,以及她毫无保留地流露出的对他的好......
他无法抗拒......
“你说的对,我是个骗子!十足的大骗子!”曲瑾彧眨了眨眼睛“但是骗子也不定会一辈子都诓人,现在这个时候,你们最好还是相信我的好......我没有必要骗你们!若是我现在发出声音,让皇甫尚华带人进来,岂不是更好?何必在这里陪你们耗费时间?”
他这话说得在理,云羿心中滤了几遍以后隐约察觉到似乎当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由于自己心中的那股不舒服的感觉牵制住了自己,使得自己不能够去相信!
“凡安!走密道!”云羿没有多说话,牵起洛凡安的手朝着密道的方向就要走去。
“你当真要凡安和你一块去死?”曲瑾彧低吼一声,叫住两人,双目泛红,瞪着云羿不放。
云羿深吸一口气,随后慢慢地吐了出来“你在乎么?”
曲瑾彧摇头“若是你的命,我自然是不在乎,你若是死了,倒是省了我很多事儿!但凡安的命,还得留着......”
洛凡安本来一直忍着自己的泪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被他这么一说,那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终究是倾泻而出,她晃晃悠悠地调转过身子来,面带微笑,歪着脑袋道“皇甫谨,你不必这么假惺惺地了,当年,你骗我离开和阿羿的婚礼,跟着你走,不就是想要那衡仑山上的东西么?非常抱歉,那衡仑山现在已经塌陷了,你若是还想要去,恐怕是不太可能了。我身上这流淌着的血液,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价值了,所以你大可不必在我这里惺惺作态!我不会领你这份情的!”
曲瑾彧垂下眼帘,勉强扯了扯面部的表情,想让自己笑出来。想装作无所谓的模样。
他的算盘一直打得很好,他以为他可以做到的,没想到终究只是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抬首看去,窗外穆梓园的风景如画,自己在穆梓园,有多少时间是洛凡安陪着自己度过的呢?
虽说一直告诉自己,他只是在利用她!他不可能会心软的。但终究是一母所生。
亲生兄妹,何苦相互为难?若是要刀刃相向也是好的,何苦要做这世界上最为下作的勾当。
欺骗感情,灭绝人伦,终究是不为天地所容的。倘若他二人没有血缘关系,曲瑾彧还能够安慰自己,也许他没有那么的无耻,也许他还是动过真情的,只是情势所迫罢了!但血液亲情,有的时候是一道鸿沟,有的时候也是像一道无情的宣判书,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在他的胸口烙上了一个不洁的印记。
他日若是他当真可以继承大统,他的这张脸瞒不了悠悠众口,不久以后他和洛凡安之间的事情就会被人扒出来,随后添油加醋,加上诸多的修饰语成为香艳小说,流窜于街头巷尾,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正因为如此......所以不正应该相信我么?”曲瑾彧苦笑道“你都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了,为何不信我会最后帮你一回?”
“曲瑾彧!”洛凡安咬牙切齿地叫道,眼泪已然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一串接着一串,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而漠华大小姐的眼泪又岂是珍珠可以比拟的珍贵?还未剪短几串,云羿已然挤上前来,伸出手替她擦干了眼泪。
洛凡安抽了抽鼻子,歉疚地朝着云羿一笑,她知道她不该哭的,随后透露机械般地转到了曲瑾彧那边“曲瑾彧,我洛凡安宁愿这辈子从未遇到过你!你欠我的.......欠容儿的.......势必是要你原原本本地还回来的!”
曲瑾彧乍听到云容的名字的时候,整个身子都不免颤抖了一下,他背过身去“你们走吧!密道的第三个龙头那边向左扭转便是!”
云羿一言不发,拉着洛凡安的手便下了密道。
洛凡安从这一刻开始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多么地像一个傻子!
你看......别人说骗你就骗你了......
你看......别人骗了你之后,也未有一句道歉......
你看......你怨得了谁?一切虽说是有人背后谋划,有人故意陷害,可若非你太过弱小,怎会在这么多年里,坚持不懈地掉落在同一个坑里!
云羿提着她,像是拎小鸡似的,将她拉回到那木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