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钰......给我拿些泻药来!你娘又把我当木桶一样塞!”
他嚷嚷完这些话,只听得内屋珠帘响动,裴钰娉婷袅袅地走了出来,取了一个瓷瓶丢到了他怀中。
“得了便宜还卖乖!吃完了快滚!别脏了我的屋子!”
云羿捏着那瓷瓶撇过头看着裴钰,只见她穿了一身家常的长袍,头发没有梳起,而是如同瀑布一般披在肩膀上,直到小腿那边。脸色惨白,眼圈浓重,虽不掩国色,但看起来却依旧憔悴。
云羿心头一跳,摆正了坐姿。他知道,裴钰一向爱惜容貌,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定然是心中太过难受。
“怎么了裴大美人?”云羿走到她身边。
裴钰却不怎么领情,回头拨开珠帘重新回到内屋之中。
女子的闺房一向是不允许男子进入的,但裴钰的闺房对于云羿来说,却是熟悉得很。他进出裴钰闺房的频率简直就和回娘家差不多,毫无顾忌可言。
裴钰静静地坐回到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如花容颜,娇艳欲滴。只是颜色虽好,却无时不刻不透露着怒放之后将要凋零的模样。
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阿羿......我老么?”
云羿认真地看了看镜子中的她,又看了看自己,点头道“老了......我们,都老了......”他顺着裴钰的房间坐下,与她平行坐正“阿钰......还记得你当年去校场的时候,那时,你还和无涯在一起......我记得你总喜欢穿一身大红色的斗篷跟着他去骑马......在戈壁滩上奔驰,那样的你......可真是美得紧!”
裴钰怔怔地看着镜子,许久方才一笑“我当时那么美,为何都没能让你喜欢上我?”
云羿一笑不置可否,也不回答。裴钰突然之间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说得对,无论当年如何辉煌过,灿烂过......现在的我,终究是老了。老得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到了......”
云羿凑近她,用手抚平她的秀发,捂着她的两鬓“为何做这个决定?你不该嫁给他的!那汪敦是什么东西?他连跪在地上给你提鞋都不配!你怎能嫁给他?”
裴钰笑道“当时,我头一次看到洛帆,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以为,这辈子,除了无涯,我不会再动心了......没想到就是这个傻小子!这个傻小子还能撬开我的心房......你说,阿羿,为何我的命运是这样的?”
云羿摇头道“你的命不该如此!你是这样好的一个女人!他们或许都不知道,但我是知道的!你便是太重感情!太怕受到伤害,所以这么多年来你才做出这般高傲的姿态,不让任何人来靠近你!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是我当年没有保护好无涯,现在又没有保护好洛帆!你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可请你......裴钰,我求你别用这样的方法来折磨自己,来惩罚自己啊......”
“阿羿啊......”裴钰拿起桌子上的一把银质的梳子慢慢地梳弄着自己的头发“你难道不为我高兴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究还是想通了,想要嫁人了......这样难道不好么?难道......不可以么?”说到最后她的眼泪一串一串地滴落了下来。她放下梳子,手慢慢地往前拨弄了一下梳妆盒,从里边颤颤巍巍地拿出一支翠玉簪子。
云羿一眼就认出,这簪子是在苗疆时,洛帆曾经要雕刻给裴钰的......他愣了愣神,突然之间眼前一花,还不及反应过来。火热的鲜血已经溅到了他的脸庞上。
“阿钰!”他的眸子睁得大大的,突然失声吼了起来,跨上前几步,一把捏住了裴钰的手。
裴钰一阵狂笑,她手中捏着洛帆送给她的翠玉簪子,而簪子尖却已染上了鲜红的血液。与此同时,她那吹弹可破的脸庞被簪子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形状极为可怖,鲜血正汨汨地往外流淌着。
她那张绝美的脸上挂着让人窒息的微笑。
“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啊!”云羿捂住她的伤口,捏着她的肩膀吼道。他怎么也想不到!容貌一向是裴钰最为珍惜最引以为傲的资本!但她今天居然下得去手,将容貌毁了!
“呵......”裴钰露出一丝癫狂之色,她略微偏过头来,看着云羿“女为悦己者容,阿羿,我请问你!这个世界上能够让我‘悦’的人,已经不在了!我再怎么貌美如花,再怎么美若天仙!又要给谁去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