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面无表情,丢开拂尘,又起身解腰带,自家动手,要脱鹤氅下来细看。
师父千多年未归,当年伺候他的道童都已在金丹晋寿终,元一寿想上前帮着脱衣,又忍住了。
道玄自家动手,脱下鹤氅,仔细翻看,才见这衣袍儿上,最关键的几根金丝,都被掐断了,导致叠满的字符失效,法宝灵性流失,沦为废品,修补都不成,只能拆回丝线材料。
道玄慢慢地把衣袍折叠起,轻轻放在椅子上,与断开的拂尘并列。
只穿着小衣,他慢慢躺在地上。
然后,他手脚摆动,眼里飚出眼泪,滚动着哇哇叫:“哎哟苍天,道祖老爷,我的法宝!哎哟,我的道祖树!哎哟,我的藏经阁!哎哟,我的库房!哎哟哟,我的灵根......”
他面前,自元一寿开始,各个元婴把头磕得“砰砰”响:“师父恕罪!是徒儿们不中用,师父恕罪,请师父责罚!”
“唉哟,我抓的妖奴!哎哟哟,我养的这群省心徒儿!哎哟哟,还有两个小短命鬼!哎哟,气死我哩!”
哪里还有半分化神大修士的威仪,纯粹像个乡下婆娘撒泼!
他在地上打滚半天,元一寿以下,头也磕了半天,全不敢停,也不敢劝。
过了好一会,老十一赵一梦才灵机一动,抬头叫:“弟子们急着叫醒师父,六师兄还未清点库房、十师兄也未清点藏经阁,不知可还有剩余!”
道玄跳起身,扯过椅子上半截拂尘,照赵一梦头脸就抽:“贼入宝山,还会给你留下半点?大白日做梦,你个蠢木鸡!”
赵一梦不敢躲让,受他拂尘打了几下,脸脖上都有血痕,待道玄撒开手,才再道:“师父,下面弟子们还组着大阵,也未去瞧四师兄尸身!”
道玄丢掉拂尘,眼泪又下来了:“哎哟,我短命的老四!我短命的老九!”
瞥眼瞧,元一寿还带头把头磕得巨响,道玄再咬牙一会,才道:“都滚起来,我们去瞧老四,老六去点库房,老十去点藏经阁,瞧瞧得留了哪些物事!”
道玄再喝道:“叫他们大阵撤了,人不许走,今日全派罚站!”
元一寿领着元婴师弟们起身,老六钱一禄,老十胡一震飞奔而去,剩下的与巨猫簇拥着道玄,飞去看马一命的尸身和命石。
除元婴老祖们,共组玉虚陷仙阵的数万弟子,没有几个见过这位撑起门派的化神老祖,今日见面礼就是全派罚站,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天空中巍峨宫殿虚影倒是消失了,灵根全被打劫走,道玄是心疼要消耗的灵气!
相比妖怪来说,修士对灵根依赖更大!
待到马一命尸身边,瞧见他腹腔被剖开,元一寿才问:“师父,四师弟往日便身化糜粉,也可再复生,今日为何会陨落?”
道玄不理睬他,再看看马一命尸身,问墨猫:“镇宅,可是还有修罗、阿修罗两族魔怪随老猿潜进道宫?”
巨猫摇头:“未见!”
张一福忙出声:“师父,不是魔怪,是弟子的大道之敌,那个白鹿妖!”
道玄偏头对着他,问:“老三,你几时有大道之敌哩?”
张一福忙把灵桃峰附近,白鹿妖夺走他大道福云之事说了一遍,又把他事后打听的消息都禀了。
道玄疑问:“灵桃峰?”
这次终于是对着元一寿问的了。
元一寿答道:“老猿隐世后,弟子按师父走前交待之策,往西占地三千里,只是那地界里,多出株玄中品灵桃,引得几家妖王占住周边,颇有些古怪,神念又感应不出,七百年前,老四不在家,老九借妖王扰民之事打进去,不想反丢了性命,弟子才知是猿婆子在!”
道玄叹气:“以前只知老猿本事大,不想猿婆子也难缠,我捉她孩儿,她就敢向化神撒泼,一时半会居然还打杀不掉,我都只仗着飞得快,先遁回来,唉!万幸桃妖才只是妖祖修为,若不然,只他家两口儿,就够闹得北俱芦洲天翻地覆!”
又看向马一命尸身:“克老四诡命之道的法子有几种,但瞧他尸身这模样,应是被修罗族取了玉骨,老三那大道之敌,还有修罗眼在身!”
“玉骨?”
道门对魔怪远不如佛家精熟,众元婴弟子中,窦一声博览群书,又爱各处探听,是世事知晓得最多的一位,不过根基尚浅,是玄天派在北俱芦洲立稳后,才收为徒的,对此也只是一知半解。
闹腾过一番,出掉些郁气,道玄才有心思对弟子们解释:“世间都传修罗、阿修罗爱食热尸,其实是在取玉骨食用!那玉骨,又称道骨,为大道玄妙所聚,可惜除魔怪外,你我修道中人,便自身也难觉它,只在将死未死之间才显,若被取去,大道必先失!老四平时自爆,身化糜粉,大道尚在,自可重生,道骨被取,大道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