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部算是一个比较平民化的团体,折彦冲等核心领导层和部民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在会宁汉村的时候完颜虎下田务农是家常便饭,来到津门后干粗活的机会少了,但也时常带上几个侍女上街走走,或是买卖些家用,或是纯粹散心。
福建来的商人见了都感到惊讶:“这个大金的公主怎的这么不像一个公主?一点也不尊贵!别说公主,简直比大宋一个富家小姐都不如!”从会宁一路跟下来的部民却半点不觉得奇怪,在街上遇到也就鞠个躬叫声公主,然后就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如此久而久之,大宋、高丽来的新移民也就习以为常了。
只有在大宋使团来到前后,杨应麒才会关照折彦冲的管家让主母少些出门,或者尽量避开和大宋使团的接触以保持某种神秘性。但王师中等宋臣还是从民间传闻中得到不少“大金公主喜欢微服私行体察民情”的谍报。
完颜虎走入大雄宝殿的时候,并不知道杨应麒又瞒着自己去海边和他的兄弟们商议什么国家大事。一些香客见到完颜虎,或者不认识,认识的也只是行个礼后便自行其是。
孤山寺的和尚闻讯却赶紧迎接出来,证因把完颜虎引到后边观音殿,殿中只留下几个地位甚高的寺僧,其他人都到殿外候着。
完颜虎问证因道:“你怎么还没回栖霞寺?”
证因忍不住神伤道:“先师忽然圆寂,也来不及交代后事。如今孤山寺群龙无首,我因几位师兄弟之推举,暂摄孤山寺寺务。”
完颜虎也知道他师父慧观之死和杨应麒着魔一事大有关系,一阵黯然,说道:“这次七将军出事,大家难免都有些慌乱,处事之时,或嫌过激。你们佛门的事情我不大懂得,不过想来你师父之所以逝世,乃是为了帮助七将军伏魔定心,这份恩德,我们记得的。”
孤山寺众和尚听到这里心里都大感欣慰。慧观之圆寂,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给曹广弼逼死的,但这事却无法道破、不能道破,道破了非但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而且也浪费了慧观的一片苦心——他之所以选择那样一种形式圆寂,原本就是要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大金境内佛门弟子的平安。
此时完颜虎这样一说,那是愿意把一场积怨化作恩德了,众和尚一听无不合十念佛,知道孤山寺立寺以来最大的危机已经完全过去了。虽然失去了作为领袖的慧观大师,但从此天台宗在汉部治下的地位却将更加巩固。
完颜虎又道:“我此次来,一是礼佛,二是吊唁慧观大师,三是来传七将军的一句话。七将军道,他此次昏迷并非中了妖法,而是自己一些事情没想通,因此那个慧勤和尚不是害他,而是帮他,我们之前却是冤枉人家了。七将军身体还没大好,便先由我代他来道歉。”
证因等人齐呼善哉,脸上没什么表示,内里的心情却极为复杂。慧勤和他们同为佛门但宗派不同,因此彼此少不了门户之见。他们佛门一脉,倒也不愿慧勤就此罹难。但眼见慧勤这一来没什么好事带契他们,反而惹出一场差点无法收拾的大祸!而事情过后,汉部高层却似有亲近慧勤的意思,心中不悦在所难免。但完颜虎既然提及,证因也不好当面作梗,连忙让师弟证空去把慧勤禅师请来。
不多时慧勤悟明二人来到,他们被拘押了多日了,悟明神色略见疲靡,慧勤却神色如常,完颜虎不懂佛法,这些年却历练出一双慧眼来,瞧了这和尚一瞧,心中便道:“他的道行也许比慧观还深呢。”口中便说了代杨应麒致歉的意思。
慧勤听了也不感恩,也无怨怼,只是淡淡说道:“杨公子想通了么?难得。却不知能否让慧勤再见一见。”
完颜虎一听却有些怕,心想应麒虽然自己说不是因为你才入魔,可那也说不准!再见面便不必了,可别让你再把应麒给弄疯了,忙道:“他现在身子还弱,改天吧。”
慧勤似乎看破了完颜虎的心思,微微一笑,不再强求。
完颜虎又道:“老禅师,此间事了,不知你要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