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待久了,整个人都能脱胎换骨。
可是同样是享受了整整一个月的太阳浴,哲煜黑了一圈,晒出极富男人味十足的古铜色。
铭锐比哲煜更玩命,胳膊上的皮晒的发红蜕皮,潭水一泡,死皮褪去,更显白净。对比哲煜的肤色,铭锐怨念无比。
大家玩得熟了,彼此也放开了。后头有一次在食堂聚会的时候大伙还一起起哄要教官唱歌,心满意足地欣赏教官的囧样,总算是报了点训练中被训的脱了层皮的仇。
无论玩得再熟,关系再近,铭锐、哲煜到底不属于这里。
这天傍晚,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下午的训练刚刚结束,冲进食堂觅食去了。两人回了趟宿舍,没有惊动旁人,背着行李,徒步走下了山。
那天漫天彩霞,飞鸟掠过低空,秋水共长天一色。
***
下山之后夜幕降临,明亮的星辰恍如碎钻撒在夜空,照耀人间清凉如许。
这个时候镇子上开往县城的末班车早半个小时前就开走了,两人在一户人家里头借宿住了下来,打算第二天再搭车。
这是一家三代五口同堂,爷爷奶奶精神爽朗,儿子儿媳在家务农,还有一个小孙子,今天才六岁半,在镇上上小学。
爷爷奶奶待客特别热情,特别是知道他们是从山上下来的,笑得更灿烂了。得知他们还没吃晚饭,还特地煮了两碗疙瘩汤。猪大骨的汤头,清亮的汤面上撒上一把青葱,切得整整齐齐的菜码叠在雪白的汤团上。
本有些不好意思的铭锐肚子咕咕直叫,满面风霜的老人笑着端着碗往他跟前推了推。
饥肠辘辘的两人道了谢,不再推辞,埋头大吃起来了。
老人见他们吃得碗底空空,笑呵呵地问还要不要再给他们煮一碗。
铭锐吃得鼻尖冒汗,脸颊飘起两朵红晕,连连摇头道:“谢谢爷爷,我们饱了。”
两人想帮忙收碗,老人赶着他们:“不用不用,你们歇着,我来就成。村里晚上有放孔明灯,让我家阿仔*1带着你们一块去啊。”
却不过老人的好意,铭锐手里拿着老人塞过来的竹篦、棉纸,跟在阿伯后头跟着学做孔明灯。
老人的儿子正搬着一张小板凳坐在堂屋门口,借着月光帮小儿子做着孔明灯。
阿伯两手翻飞,很快就用竹篾扎好主体和底部,一手扶着竹笼,用刷子在小碗里蘸了白浆,表面刷上了一层均匀粘稠的浆糊,裱糊上柔韧绵薄的麻纸。柔软的麻纸在他手里格外服帖,一层层平铺在竹笼上。一个直径约有一米、白色的孔明灯就在他手里成形了。
小孩子眼巴巴地蹲着父亲面前,目不斜视地盯着看,眼一眨不眨的,脸上的渴望满满,很想上手试试。
哲煜从阿伯脚下取了几条长长的细竹条,比划着需要的长度掰断了几根。两人齐心协力,对照着阿伯的步骤学着。只是对比阿伯的熟能生巧,信手拈来,有点笨手笨脚。
阿伯坐等浆糊风干的时候,还饶有兴致地指点了他们几句。寥寥几句让两人掌握了做孔明灯的技巧,谈兴渐浓,阿伯还笑道:
“你们赶巧了,正好赶着今晚放灯的时候过来。我们这一般就过年放一次灯,庆祝新年,中秋前放一次灯,希望家家团圆。本来今年的灯还要过几天才放的,昨天有两家家里都有虾仔*2出生啊,大家就说要好好庆祝……”
阿伯把孔明灯刷上桐油,灯笼底部用细铁丝搭起的横架上,捆扎着沾满豆油的布团。
等会放飞孔明灯时,要先点燃布团,灯笼内空气受热膨胀变轻,一撒手,孔明灯就会飘向空中。
尽管是第一次动手做这个,有“高人”指点的两人最后做出来的成品虽然小了点,倒也像模像样的,小巧精致。阿伯咧咧嘴,给他们比了一个大拇指。
不时有三两村民也托着自家做的孔明灯从他家经过,隔着竹篱笆跟阿伯打招呼。嬉闹的玩童你追我赶,蹦蹦跳跳的。
阿伯抱起小儿子,拿着灯笼,带着铭锐哲煜跟着一群村民往村口走去。
因为村后的山上是部队*3,不能放灯。大伙要走上十几分钟,到附近的小溪地放灯。
那儿地方空旷,因为有山体挡着,基本没有风。放飞的孔明灯能飞得很高,等油团烧完了,灯笼便会缓慢下降,落在溪水里。
走到溪地边,大伙兴致盎然,笑着看其他人做的孔明灯。
有几户人家心灵手巧,做的花灯别出心裁,有涂着颜色的金鱼灯、鲤鱼灯,莲花灯、花篮灯,还有家里添了新生儿特地做的升灯,庆贺新生儿的诞生。
花灯是对生命的感恩、庆贺和颂歌,也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祈福,因此放飞花灯前,人们会在灯笼上写下自己的愿望和祝福。
哲煜双手轻轻抱着灯笼,铭锐略一思索,在笼身上写下一句话,写完后便把笔递给哲煜,帮他扶着花灯。
点燃火焰后的灯笼渐渐膨胀,闪着橘黄色的光芒,如一团焰火徐徐飘动,冉冉升空。
不大的灯笼上两行字旋转着,铭锐定晴一看,两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靠坐在石头上,抬头仰望星空。
不多时,他们的灯笼跟随着其他灯笼一起飘向无边的夜空中,如黑夜中一盏明亮的灯火,指引着迷茫的人们前进的方向。
***
第二天清晨,树叶上的露水摇摇欲坠,窗外鸟儿高声放歌,清脆的啼叫在青山之中余绕。
阿伯的妻子早早就起来做了早饭,熬得浓香的白米粥,两碟咸菜。
还有一盘切成斜片的腊肠,只是简单蒸了一会,香味阵阵扑鼻而来,刺激味蕾。盘底浮着一层浅浅的油液,腊肠变得红艳艳的,里头小粒的肥肉溶解成乳白色的油脂,油光发亮,看得铭锐直流口水。
一顿早餐简单而丰盛,两人胃口大开。或许是因为在这里做客,吃得越多,便是对主人家手艺的赞扬。老人见他们吃得一碗接一碗,很是高兴,一个劲儿地劝他们多吃一点。
看到铭锐很喜欢吃腊肠,临走前老人还塞了一大串腊肠让铭锐给带着。
铭锐推辞了几次,实在不好意思白要,想着给点钱买腊肠。老人看到钱反而急了,虎着脸说着是送给铭锐的礼物,不要钱。
盛情难却,铭锐心里模模糊糊地起了一个念头,灵光一闪,不再推辞,笑着收下了老人的馈赠。
哲煜接过重重的腊肠,用绳子捆好,拿塑料袋装着塞进包里。
这里并不偏僻,但是通往村外只有一个出口,还要走老长的一段泥土路,来往都是靠脚走,很不方便。
铭锐记下了老人家的电话,笑言以后跟老人联系,老人笑呵呵地应了,让他们以后再来家里做客。
两人背起行李,告别了老人一家,伴着新生的朝阳,一步步往村外走去。
两道斜长的影子踏上回家的路,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