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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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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明乐心中苦笑,别开视线狠狠的闭了下眼,而片刻之后等到再把视线重新聚焦于这大厅当中的时候又是一片漠然。

纪浩禹从门外进来,艳光逼人。

外面正在交手的双方人马也都趁机撤手,各自退到大厅当中,分别护在自家主子身边。

对于纪浩禹的出现,纪千赫也没多少意外,只是目光淡漠的分别从他和宋灏身上掠过一遍,道:“怎么?今天这又是一出里应外合的戏码?”

“算不上!”纪浩禹道,面目清冷站在大门口,也不废话,直接就对纪千赫开口:“侄儿今日前来,一则为着迎亲,二则是有事要和皇叔商量,情况特殊,阵仗闹的有点大,还请皇叔见谅。”

此时他脸上这副表情与身上喜庆异常的装束显得格格不入,头一次明乐会觉得原来这人也不是天生就衬红色的。

长平皱眉站在他身侧,自打听了柳扬的话之后她的神色就开始有些犹豫不定。

许是药力发作,纪千赫的面色略显出几分异样。

庄随远全神戒备紧张护在旁边,扶着他就势坐回旁边的榻上。

纪千赫坐下之后才神色如常的勾了下唇角道,“说吧,看看你所求是什么事,本王能不能允了你。”

“侄儿需要皇叔的一纸手书。”纪浩禹道,“皇叔为着大兴的朝廷操劳多年,如今年岁大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侄儿也不忍看着您再这样的费心费力,所以恳请皇叔修书一封,将您手上掌管的内外兵权移交出来。”

纪浩禹也是个眼里不容砂子的人,他要那个位子,就自然是要一切都尽在掌握。

对于他这样的要求纪千赫也无意外,只就“哦”了一声道,“如果本王不答应呢?”

纪浩禹的唇角弯起,缓缓而笑。

她却是没有和纪千赫直接对上,而是眸子一转,目光落在了宋灏的身上道,“无所谓,如果皇叔还需要时间考虑,侄儿这便带着自己的人撤到庄子外面等候,大邺的摄政王殿下远道而来,又受了皇叔的热情款待,想必你们之间也还有许多的体己话要说。”

宋灏想要脱身,就势必要启开纪千赫这块挡路石,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横竖是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宋灏却是不能的。

长平得了这话,眉头不觉皱的更紧。

宋灏却是扼腕的一声叹息,道,“荆王殿下,抱歉了,这一次事,本王改主意了,怕是不能如你的意了。”

纪浩禹的面色微微一变,有些始料未及。

长平心里叹一口气,走到纪浩禹身边,苦笑道,“大邺太皇太后身上的双生蛊,蛊引在他身上。”

双生蛊相互依傍而生,换而言之,纪千赫若是会有什么闪失,那么姜太后就只能陪葬。

纪浩禹的呼吸一窒,有些不可置信的愕然抬头朝纪千赫看去。

双生蛊的雌性蛊虫虽然说是蛊引,但到底也是毒物,纪千赫竟然会全无顾忌的种在了自己身上?

他对那个女人得是有多深的痛恨和执念,竟然不惜以身作茧也要将她这一辈子就死死的束缚。

这个变故有些始料未及。

如果宋灏在这个时候倒戈,对纪浩禹而言就是个可大可小的麻烦。

纪浩禹脸色不觉暗沉几分,冷冷的看着宋灏道,“所以呢?你的意思是你要临阵倒戈去保他了?”

在纪千赫的人生阅历当中,从来就没有“妥协”或者“退让”一说,哪怕是宋灏退这一步,他也绝对不会就此作罢,放任他们夫妻两人离开。

宋灏心里苦笑一声,此时才突然明白纪千赫今天会无所顾忌放任他们夫妻进入这庄园的原因所在——

这就是他的本钱!

就因为他身上种了双生蛊,这就是他的保命符,不管事情已经演变到了怎么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局面,只要最后亮出这张底牌,宋灏也就只有妥协的份儿。

“别的事情本王不管,你们叔侄之间要商议朝政瓜分兵权都是你们的事,可是他的人,你却是不能动的。”宋灏道,缓慢的吐出一口气,语气强硬,但眉心控制不住拧起的疙瘩却是同样透露出他此时心里的不甘。

依着纪千赫的个性,唯有将他除掉才能一了百了,可是现在——

他们依然受制,后面的事情就再不好拿捏了。

纪千赫对于这样的局面却是早在意料之中,看着两人对峙便是轻弹了下衣袖对纪浩禹道,“这场婚礼,如果你还想继续那本王就叫人配合你们继续,如若不然,想要就此打住也不无不可。”

纪浩禹紧绷着唇角不说话。

宋灏也是静立不动,但却是在无形之中摆明了立场。

纪千赫看在眼里,却是事不关己的闭上眼,冷然道,“事情要怎么解决你们还可以再商量,待到统一出一个结果再来和本王说也不迟。”

宋灏和纪浩禹再怎么势在必得,哪怕是把一切布署的再周密,最后的局面却也只因为他的一句话完全逆转。

庄随远上前一步,冷着声音对长平道,“先把解毒的方子拿出来。”

虽然宋灏也跟着一起着了道儿,可纪千赫却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身体状况,庄随远是半点也马虎不得。

长平的面容隐忍,袖子底下的手指用力的攥成拳头——

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如果就此放弃,那么以后也都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庄随远见她如此,心里就不不觉的多了几分恼意,转而对纪浩禹道,“荆王殿下,王爷早就有言在先,只要你保持本心,那么待到在他百年之后,他手上的一切也都会是您的,如今您在朝中一枝独秀,再没人能够威胁的到您,您又何必咄咄逼人,大家相安无事,继续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真要硬碰硬,你也得不了好处,何必呢?”

“说什么百年之后?如若皇叔你就只是需要一个傀儡坐在那个位子上替你撑门面,那么之前就留着纪浩桀也就是了,至于我——”纪浩禹冷笑,说着却是话锋一转语气更加冷厉三分道,“抱歉,我做不到!”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他贪恋权位的问题,而是这一路走来,他的路早就被苏溪左右,根本就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纪千赫的性子,想要他放弃手中权力解甲归田,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同样,依他纪浩禹的个性,他的骄傲和脾气也都不允许他就这样妥协,只去做纪千赫操纵在手中的一个傀儡木偶。

当然了——

他也不能看着纪千赫再去拥立他的那些兄弟。

如今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早就成了众皇子眼中的众矢之的,一旦他现在退下来,那就绝对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而现在——

纪千赫的机会利用得当。

居然想要将宋灏推出来,作为他的挡箭牌。

纪浩禹冷冷一笑,目光嘲讽的看着宋灏道:“宋灏你是个聪明人,眼下的局势不用我说你也心知肚明,明知道他这是逼你就范,你难道真就要顺了他的意?你我之间鹬蚌相争,无论谁输谁赢,最终的赢家都只是皇叔他一个人而已。明知道他算计在此,你还是要入这个局?”

他们之中损了任何一个,甚至哪怕是两败俱伤,对纪千赫眼中的大局都无多大关系。

“怎么赌,都是输,荣王殿下的算盘打的精妙,晚辈等人佩服。”明乐走上前去一步,站在宋灏身边。

她看着纪千赫,到了这一刻,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用一种怎样的心态来面对这个人。

纪千赫没有睁眼,却仿佛是能感觉到她目光当红的探寻之意一般,弯唇笑了笑道,“本王知道你这个丫头精明,不过你也不用再打这方面的主意了。想必你之前就已经找机会和左司确认过了——双生蛊根本就无法化解。之前本王支使梁青玉去做的事不过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干扰你们的判断。本王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今天既然你们夫妻一并找上门来了,要怎么做,就自己决定吧。”

纪千赫可不是孝宗,他这种人,对别人狠得,对自己也同样下的了手。

明乐的心思被他料中,便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回头对上宋灏的视线,无奈的摇了摇头。

纪千赫不能死!

如果今天叫纪千赫有个万一而连累了姜太后,这就将是会成为压在宋灏心上一辈子的负担。

所以如今,保住这个人,这就是他们唯一所要坚持的东西。

宋灏和明乐一行站在厅中,纪浩禹和长平带人堵在门口,而纪千赫——

事不关己,反而成了闲庭信步漠然坐在一侧的旁观者。

这个场面,他们之间谁也不曾预料到,可偏偏,却成事事实。

纪浩禹的面色阴沉,唇角却是牵起讽刺的笑容,侧目对长平道:“你说吧,今天是要去要留都由你说了算。”

上一次的行刺事件之后纪千赫前院的阵法机关又经苏彤布置改进了,长平提前入这里,并且借了荣王义女的身份,实则就是为了探寻这里的机关布置,否则纪浩禹要带人闯进来也不容易。

本来这件事就是顺利有点超乎想象,是到了这一刻纪浩禹也才了然——

纪千赫其实早就料中了他们的打算,如此将计就计,走的便是一招请君入瓮的局。

真要说到算计,他和宋灏到了纪千赫的面前还是太过稚嫩了。

纪浩禹会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丢给她,长平也是始料未及。

长平一愣,倒抽一口凉气的同时便是诧异的扭头朝纪浩禹看去:“殿下!”

“今日不管礼成与否,你都是本王三聘六礼所纳的王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兹事体大,事关人命。本王不会擅自替你来拿这个主意,要怎么做,全凭你说了算。”纪浩禹道,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厅里的纪千赫的等人,并没有把视线分给长平一丝一毫,语气却是清晰而肯定,“你要继续,本王就陪你殊死一搏,你要回头,我们现在就走。”

他要收手,纪千赫如果还想用他去占着那个皇位的话,倒是还可以保他性命无虞,虽然那样的生活非他所愿。

可如果今日要直接放弃——

长平却是必死无疑的。

长平的嘴唇蠕动半天,心中却是因着纪浩禹的这番话震动不已,一直没能说出话来。

她找上纪浩禹的时候就已经对纪浩禹表明了所有的事,如果纪浩禹和纪千赫之间真是父子关系的话,那么他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一次的所谓大婚,不过就是用以迷惑朝臣百姓的障眼法罢了。纪浩禹要和纪千赫摊牌,随时可以,但是因为纪千赫在朝中和民间的威望很高,若是不能秘密成事的话绝对会引起朝局动荡,后患无穷。

所以两人便用了大婚做引子,让纪浩禹以迎亲为名光正大的带人过来,围了纪千赫的庄园,先要逼他就范。

这一场所谓的纳妃大典,实则本就是不作数的,但是事到如今,纪浩禹公然给出这样的承诺——

长平知道,这已经是他所能给予自己的最大限度的偏袒和保护。

哪怕他们之间的夫妻名分与礼法不合,但是有了荆王妃的这重身份在,将来待到纪千赫想要追究旧事的时候,纪浩禹就有明确的理由来保她。

而现在,他能给的也就唯此而已。

哪怕是顶着一顶乱伦的帽子,他给她这个身份的肯定,就是她来日里的保命符。

长平的心头微热,神色复杂的看着身边孑然而立的男子,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暖意涌动。

而彼时的纪浩禹,却是心绪不定,心里矛盾的厉害。

宋灏已经被逼站在了纪千赫的阵营之前,此时他们虽是敌对,可是要他对明乐操刀?他也许不是下不了手,可是——

不想出手罢了!

只是如今的局面,却又全部都由不得他!

他若不拼,就前程尽毁,甚至更有可能性命不保。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却是仍是想要再给自己多留了一线——

他不做决定,只把这个选择的机会丢给了长平。

长平是他的盟友,为了今天这一局,也是倾尽一切。

长平对明乐的感情他知道,如果长平说放弃的话——

那么——

他就放弃!

哪怕前途灰暗,他会劝慰自己说是不想逼迫身为朋友的长平去做背信弃义的事情,所以他心安理得的放弃,并用这样的理由来自欺欺人。

一切都只是天意罢了。

纪浩禹的神色冷漠而平静,负手立在灯影之下的面容冷峻,明明是一个已经刚强冷毅到了极致的存在,可是灯火闪烁,长平还是从他微不可察晃动的眼波当中寻到了破绽。

有些事,明乐是当局者迷,可是她都看的清楚,无论是长安还是纪浩禹,其实她都能看的通透。

这一刻的纪浩禹看似冷酷无情,实则——

这已经是一个鲜明放弃了的态度。

可是如果真是要放弃呢?

“呵——”长平笑了一声出来,突然往前迈了一步。

其他人还都紧张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明乐的心里却是已经一凉到底。

“王妃!”长平脸上的表情冷静异常,就那么突然屈膝冲着明乐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

明乐的眉头皱了一下,虽然已经预知到了长平今日的决定,可是对于这个决定,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发自心底的叹息一声。

长平隔着人群看着她,双膝跪地,脊背却是挺的笔直,倔强而刚强的让人觉得根本无法撼动,但她开口的语气却是诚挚之间带着决绝,字字清晰的飘入明乐的耳朵里:“您对长平兄妹的恩情,长平铭感五内不敢忘怀,可是今天,我必须得要一意孤行。无论如何,今天我也不能让他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我必须要杀了他替我大哥报仇!”

长安是她的兄长,是一路带着她艰辛跋涉走过来的唯一亲人,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完全无可取代。

虽然她也感激当年走投无路之下明乐对她们兄妹的援手,可是真正亲人的地位却是无法取代的。

如果长安就只是单纯的为了保护明乐而殒命,她也会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那是她们兄妹欠下明乐的。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大哥原是可以不用死的,而哪怕是阴错阳差,死在一个与他们毫无关系的人的手中都好,偏偏他是间接地死在了他一直以来那么努力,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寻找的父亲的纵容之下。

这样——

太不值得!

所以到了今时今日,无论她的对面站着的人是谁,哪怕是曾经对他们兄妹恩重如山的明乐也好,已经没有任何的人或者力量能够撼动她替兄长报仇的愤怒之心了。

更何况——

她可以放弃,却是不能叫纪浩禹也跟着一起为了这一笔旧账埋单。

从她找上纪浩禹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了她的后面没有回头路了。

纪浩禹闻言却是心中巨震,瞳孔突然一缩错愕不已的朝那女子跪在当前的背影看去——

他以为,长平会退却,会妥协。

可是——

明乐的眼中则是闪过一丝无奈的情绪。

长平和长安一样都是最重情意的人,不管是为着长安还是纪浩禹,长平会做这样的选择都在意料之中。

因为知道长平的坚决,所以明乐也不再试图劝她什么,只是同样冷静自持的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就不说废话了。已然是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你也不用再觉得是欠了我什么,你要拿荣王的性命,就尽管用全力就好,我们各凭手段罢!”

她和长平之间,她原来是不想要走到今天的这一步的,可是长安的事已经打了个死结,无从化解。

她和宋灏倒戈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她没有权利要求长平放弃仇恨,也没有资格要纪浩禹为着他们前功尽毁抛弃自己的立场甚至于人生。

“谢谢王妃的成全!”长平的眼底氤氲了一层水汽,但是她倔强的仰起头,把泪水逼回眼眶,然后对着明乐的方向庄重的磕了个头。

今日过后,她的身份已经是荆王妃,并且不出所料的话,最终还会成为一国之母,这样的举动明显是不合时宜。

可是明乐没有拒绝,而是坦然受了。

她知道长平心里对她的感情,也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长平心里必定会有的挣扎和愧疚,哪怕她此时再怎么想要保住纪千赫的命,却也不能在长平面前占这个人情的便宜。

所以她坦然受了这一礼,把彼此之间整整七年的主仆情分,朋友情谊统统留在过往,来一次公平公正的对决。

长平磕了头,就被身边芸儿扶了起来。

她眼底的神色刚毅,站在纪浩禹的身边。

纪浩禹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和宋灏对视。

因为两个女人之间割袍断义的惨烈,两个男人也是默许这样的局面进展,两人之间也是形同陌路,眼神拼杀,所有的一切都不留余地。

片刻之后纪浩禹就是果断的抬了抬手。

随着他手下简单的一个手势,转瞬间就有大批的御林军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把整栋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皇叔,到了此时此地,你等的人已经不会来了,我也不逼你,这些年,你对我虽然没存什么真心,但到底我也是得了你的庇佑才可以安然无恙的活到今天,这份恩情,我不会或忘。”纪浩禹道,眼底的神色一片凉薄,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笼罩在了一重夜露风霜之下,眉目之间都再不复之前那般洒脱不羁的表象。

他看着纪千赫,面无表情,字字清晰,“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想亲自对你出手,现在你还有机会,交出统帅三军的虎符和印鉴,然后自己了断了吧。至少念在我们叔侄一场的情分上,我不会苛待你的身后事,照样会将你以摄政王之礼风光大葬,给你无上的尊荣和体面。”

姜太后的生死不在他的考虑之内,那是宋灏和明乐的事,轮不到他来负责。

“操刀饮鸩,一死方休!好,你我之间,早就注定了该是这样的结局。”纪千赫闻言,却是仰天笑了一声出来,神色之间一片超然,丝毫也不被眼前的形势影响道。

灯影下,他看着立在大门口的纪浩禹,亦是字字清晰而紧促:“你说的对,自始至终本王对你的确是从来就不曾用过一分的真心,所以如今你也不必拿什么叔侄情分来给自己寻那些不痛快。你要拿兵权,也没那么麻烦,成王败寇,今天你有本事直接取了本王的项上人头,自然就可以降服三军,为你所用。”

纪千赫把持军权几十年,在军中威信极高。

虽然是如他所言,只要他自己身死,那么他手中掌握的军队就自然应该顺理成章的收归朝廷所有,可如果今天这里的事情传出去,让军中那些忠心于他的将领知道是纪浩禹逼死了他,那么就难保那些人不会恼羞成怒,揭竿而起。

纪浩禹自是听的懂他的言下之意,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却是冷笑,“我既然敢做,就自然有把握可以完全压住此事的风声,皇叔你若是执意不肯就范的话,咱们也不必浪费时间了!”

话音未落,就再次竖手为刀,冷厉的挥下。

挤在大门口严阵以待的御林军潮水般涌入,长枪直刺,半点也不再顾及纪千赫的身份。

纪千赫的唇角牵起一抹冰凉的笑意,全然不为所动。

“保护王爷!”庄随远却是急了,手一挥就带着手下暗卫在纪千赫的面前拉开一道屏障。

宋灏看着两人之间的阵仗拉开,终究也只能是不得已的被牵扯入局。

挥了挥手,柳扬等人也迎了上去,再拉起第二道屏障,隔离了纪浩禹和纪千赫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

说起来讽刺,他和纪浩禹今日本就是冲着同一个目的而来,但不过瞬息之间,却成了不死不休的劲敌,互相对垒。

“何必呢?无论是皇位还是兵权,现在对你而言都是唾手可得,又何必再做这样的一道无用功,非要赶尽杀绝呢?”宋灏道,负手而立,神情冷淡的看着对面的纪浩禹,“荣王的心思你看的一清二楚,你要夺权也好,你要登位也罢,他都是无心和你计较这些,何必非要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上一次见面,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纪浩禹嘲讽一笑,目光在几人面上皴巡而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本王不妨给你们透个底,早在我进来这里之前,已经命人趁乱在这所庄园内外都埋了火药,要么皇叔你自己了断,要么真要逼到我来出手,今天这里所有人都不能幸免。我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说着他又把视线移给宋灏道,“本王和你们夫妻没有深仇大恨,你们现在要走还来得及,否则随后真要交起手来伤及无辜,也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宋灏,你母后的性命是命,相对而言妻儿的性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就算你自己无所畏惧,难道也不顾及王妃的死活了吗?”

语气之中,不乏威胁之意。

其实如若不是明乐在此,之前纪千赫确定他能拿的住宋灏的软肋,也不会毫无顾忌的放任宋灏进来。

而现在纪浩禹同样击中了这个软肋。

“你自己此时人也在这里,就来说这样的大话?是不是太过自负了?”宋灏的眼中迸射出一股凌厉的杀意,同样漠然看着他。

“那就不必多说什么了。”纪浩禹挑眉,说话间已经出手朝宋灏袭去。

宋灏本能的想要迎敌,却被明乐眼疾手快的先拽了一把,同时大声道,“影二!”

影二迎上去,挡开纪浩禹的长剑。

明乐死死的拽着宋灏,面色凝重扭头看向站在另一侧的长平。

长平面有愧色,脸色微微发白,犹豫之下终究是一声不吭。

上一次长安出事那天纪浩禹找宋灏过去本来就是为了商量联手对付纪千赫的事,后来因为长平的介入又以大婚之名提供了便利,今日宋灏以身作饵引得纪千赫上当,可是现在立场突然改变,长平却是拒绝交出解药来了。

“那药不是致命的毒药,只要王爷置身事外再不要插手干预此事,自然平安无恙。”长平抿抿唇,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勇敢的迎上明乐的视线道,“一点区区小毒,肯定难不住柳扬。”

她本来是准备给宋灏解药的,可是现在——

为了叫宋灏置身事外,也就只能保留了。

明乐对此也是无能为力,既然立场不同,说什么都是白搭。

“如何?”定了定神,明乐侧目看了柳扬一眼。

“有点麻烦,需要时间。”柳扬道,神情之间一片苦涩,说话间他却是突然毫无征兆的出手朝长平袭去。

彼时纪浩禹正被影二缠住,分身乏术。

唐卡等人立刻拔剑迎敌,而明乐一方影卫等人的反应也是极快,马上也跟着纷纷扑入战圈。

对长平出手,明乐虽然是有一百个不愿意,但也总不能看着宋灏有所损伤,所以便是一咬牙,只做对此视而不见。

刚刚安静了不消片刻的大厅当中再次刀光剑影纠缠成一片,灯影折射之下晃的人眼花缭乱。

明乐死拽着宋灏的手不准他再逞强——

这个时候,纪千赫犹且惜命的很,再不肯有任何的动作,宋灏若是再动内力保不准就要有所损伤。

相较于明乐,宋灏却要果断的多,见到柳扬已经出手,索性就当机立断对庄随远道,“你们还等什么?叫人把这整个大厅围住,困死了荆王夫妇,本王倒要看看他纪浩禹到底有没有这份魄力鱼死网破!”

此时的纪千赫反而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任由他们双方发挥的态度,只就心平气和的坐在最后面旁观。

庄随远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就一挥手道:“去,把大门给我卡死了!”

纪浩禹虽是带着大批御林军来的,可真要说到战斗力和发挥却还是要指靠着暗卫和他贴身的侍卫。

纪千赫庄园里的守卫个个都是身手不凡,如今百余人齐齐出手施压,虽然也是不易,却硬是强行将那些挤在大门口的侍卫压制的节节败退。

长平见状,脸色已经凝重的无以复加,心里略一权衡就对身边的绿绮道,“去,叫外面的人准备。”

纪浩禹埋了火药只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长平没有真的想用,但是如今事态演变,后面的事却是谁也没有办法预料的了。

“好!”绿绮发了狠,咬牙应了就往外奔去。

纪浩禹见到宋灏与他死磕,不禁就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将影二逼开让唐阑缠住,自己退出战圈,面有怒色的隔着人群对宋灏道,“明知道他是要坐山观虎看着我们双方相残,宋灏你当真是冥顽不灵,要和本王争一个高下吗?”

“非我所愿,却也不得不是如此。”宋灏道,“你大兴朝中的政务本王无意插手,但是事关我母后的安危,就容不得本王袖手旁观。”

宋灏这样说,明乐心里却更是明白这事情的棘手。

其实本来还有一个折中的法子,那就是宋灏和纪浩禹联手制住纪千赫,将他软禁,然后以他的名义将外称病,这样一来纪浩禹就能名真言顺的接管他手中权限,而他的性命无虞,姜太后也自然就不会受到威胁。

可偏偏他们遇到的人是纪千赫,这个人极端的骄傲自负又不择手段,对他而言就没有屈服一说,这个念头一起明乐就已经笃定的知道行不通,依照纪千赫的为人,到时候肯定不堪受制,他若是走了极端,最后遭殃的还是姜太后。

这一剂双生蛊,的确是将他和宋灏都逼迫到了绝境,半点施展的机会也没有。

纪浩禹也知道事关姜太后的生死,他是绝对不可能说动宋灏的,可是双方再这么争斗下去,保不准就要两败俱伤,这一刻哪怕是他的涵养再好也险些忍不住要跺脚。

输给纪千赫他可以认栽,可是这么和宋灏拼上——

简直莫名其妙,闹到最后,不管双方是谁死,那都绝对是冤枉的紧。

对这一切,纪千赫只就冷眼旁观,势在必得。

大门口被人流堵死,外面院子里的具体情形看不真切,只能听到一片兵器碰撞惨烈异常的喊杀声。

眼前的场面失控,逐渐慢慢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之外。

明乐看在眼里也是心急如焚,最终挤在厅中的御林军终于是被庄随远带人强行压制给逼到了院子里。

苏彤瞅准了时机一挥手招呼了几个人过去就要关门,却见着绿绮从外面飞奔而来,脸色极为难看。

长平的心跳一滞,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绿绮几个起落已经扑到面前。

纪浩禹见了她的脸色,就是目光一凝道,“出事了?”

“外面的人整个儿被人迷倒了。”绿绮道,说话间就是眉头深锁透过人群看了眼坐在最里面榻上的纪千赫,道,“我们的人,还有这别院里的侍卫,全部着了道了。”

绿绮并没有刻意遮掩,虽然也同样没有故意声张,但是纪千赫和宋灏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哪怕屋子里打斗的场面嘈杂,还是足够他们将绿绮的话都听的清清楚楚。

宋灏和明乐互相对望一眼,都是彼此警觉:“是她?”

而纪千赫闻言,一直冰封不动的面孔上面也逐渐展露了一丝裂痕出来。

他手下本来正拈着一枚棋子在把玩,闻言手下动作便是一滞,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

明乐的脑子转的飞快,思及苏溪的为人,立刻就生出一种危机感,大声道:“全都住手!”

这个时候他们在此争端不休,那个女人却是不择手段的。

无论宋灏的人还是纪浩禹的人,乃至于庄随远等人对她都熟悉无比,再加上她这一次开口的确是极具威吓之势,众人竟然真就下意识的齐齐停了手。

明乐上前一步,冷着脸对绿绮道,“荆王让人埋藏的火药呢?引子在哪里?”

苏溪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这个时候真要趁火打劫,只怕就算是纪浩禹在这里她也不会有所顾忌。

纪浩禹的眼神一黯,目光嘲讽的别过眼去。

绿绮愣了一下,讷讷道:“人手全被放倒了,那些火药只被卸下来小部分,其余的——”

说话间却是心悸不已。

明乐的意思她已经明白过来,可是自家王爷到底也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绿绮是打从心底里不肯去相信的,只就将这一切归咎于明乐的小人之心。

大殿中的场面一瞬间已经沉寂到了极致。

纪千赫看着,不知道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是快慰的笑了一声出来。

他弹了弹袍子起身,目光之中一片冷然的嗤笑一声,紧跟着却是眸色一深道,“与其你们彼此双方在这里纠缠不休的给旁人白看笑话,倒不如由本王来成全了你们。孰是孰非,谁对谁错都到此为止,以后都不用你们烦心了。”

这话他说的轻巧,话音未落便是对庄随远唤了一声:“随远!”

庄随远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几乎可以称之为骇然的情绪,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出口,终究只是沉重的一声应诺:“是!”

言罢就是信手往空中弹出一颗弹丸。

弹丸在空中裂开,发出一种短促而怪异的声响。

众人心中警觉,下一刻却见着地面金砖绕着这屋子最外围的一圈突然齐齐往空中翻飞而起,打磨的平滑的金色平面在灯火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整片整片的方砖飞起,随之而来从地底下破土而出的却是百余名统一灰色短装打扮的蒙面人。

这些人手上所持的武器是经过改良的弓弩,显然是埋藏在此的弩手,而从身手上看却是丝毫不逊于纪千赫身边原先跟随的死士。

这些人现身之后,庄随远麾下原来的百余名护卫也跟着后撤到了外围,手中变戏法一样也都取了援兵身上备用的弓弩。

合起来足有两百名弩手严阵以待,锋芒锐利密密麻麻的箭头直指宋灏和纪浩禹这一行人。

谁也没有想到纪千赫最后会来这一手,原以为他是打算好了一切就等着看宋灏和纪浩禹双方残杀,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有更深入一步的打算。

这样相形之下,宋灏和纪浩禹反而觉得可笑——

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在这人眼中原来真的全不过是些等同于跳梁小丑一般的伎俩。

纪千赫的神色冷淡在众人身上扫过一圈,道:“本王原来是想要给你们一个机会,可是既然有人硬要插手进来,也就怪不得本王出尔反尔了。要知道,本王的手底下可还没有叫别人指手画脚来多此一举的先例。本王不会厚此薄彼,就一齐送了你们上路去吧。”

言罢就已经摆摆手便要转身。

宋灏和纪浩禹看着这个阵仗都是脸色惨变。

“原来如此。”纪浩禹挫败的一声叹息,抢先一步上前道:“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今天是我自不量力与人无尤,皇叔你要如何处置我都无话可说,可是罪不及妇孺,皇叔你当真是要赶尽杀绝吗?”

既然是对上了纪千赫,他和宋灏就都有这样的觉悟准备,可明乐和长平这些人,他原以为纪千赫是不屑于出手的。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话可不是空穴额来风。”纪千赫摇头,说着就是怅惘的仰头吐出一口气,“看来所谓的帝王之术,你研习的终究还是不到位。原先本王还觉得可惜会折了你在这里,现在看来,似乎倒也是不必如此惋惜的了。”

今日的事情他本来的确是有放任的打算,可是怪只怪苏溪那个女人又要横插一脚进来,既然如此那就也再怪不得他不择手段了。

之前他不予理会可不就代表着他就会默许纵容那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阴私手段,乃至于挑衅。

纪浩禹的嘴唇动了动,却是无话可说。

而自始至终,宋灏却是一声不吭的看着。

纪千赫心中诧异,便是饶有兴致的看向他道,“怎么,你还在估算要出手制住本王的胜算能有多少?”

宋灏勾了勾唇角,笑容也是如纪浩禹一般,挫败之中带了扼腕,“荣王你生无可恋,可本王对这人世种种却有诸多牵挂,不瞒你说,本王可是自始至终从来就没有要抱着和你同归于尽的心。如何?这件事,可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宋灏是个很有胆气和勇气的人,他的临阵退缩则是完全出乎纪千赫的意料之外的。

纪千赫的眉头不觉皱了一下,深思片刻,最后目光落在他身边明乐的身上掠过一圈却是了然。

宋灏的目光微动,面上却是不显,只就看着他不徐不缓的继续说道:“之前种种,是本王太过异想天开了,如今悔之晚矣。如今乐儿她怀了身孕,本王可不想到地底下去看着自己的孩儿出世。王爷不是一直对于和我母后之间的那一场宿怨耿耿于怀吗?这会儿我也想开了,既然你想要见她,那我便即刻修书一封请她前来,我们之间来做个交换好吗?今天的事,王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一马,我们也都受了应有的教训,自是也不会再在您的面前班门弄斧的讨没趣了。”

拿姜太后来换取他们夫妻平安,这番话宋灏说的轻巧,神色之间却是极为认真。

对于宋灏的为人,纪千赫提前就知道的清清楚楚,如果他真要妥协,那么之前在他们被困于此的初期也就会做了,可是他没有。反而事到如今要把姜太后推出来保命了。

虽然明知道他是故意说了这话来激自己的,可是这些话入耳,纪千赫的心里还是不可遏止的攀升上来一股怒意。

看着他眼底漫上来的一层戾气,宋灏也只就视而不见。

明乐微微皱眉,宋灏的打算她此时心中已经略略有数,本来是想开口帮腔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些话由宋灏这个为人儿子的来说会远比她这个隔了一重的儿媳来的更有效果,于是也就忍住不提,只在旁边一声不响的看着。

宋灏看着纪千赫,神色之间一片坦荡,道:“我不知道我母后和王爷您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可是一码归一码,你们之间有私怨那就自行了结好了,当是犯不着拿我们这些小辈的来替那些陈年旧事埋单的吧?”

纪千赫的眼底堆积了浓厚的阴鸷之气,此时唇角才是忍不住的牵扯出一个弧度,他突然反手抽了庄随远的佩剑,剑锋凛冽压在了宋灏颈边,冷然道:“如果本王这就杀了你呢?你说她知道以后会不会出现?”

宋灏莞尔,对那柄压在他颈边的长剑视而不见,目光仍是一瞬不瞬的落在纪千赫的脸上道,“王爷若是真有此意,试试便知。”

言下之意却似是料定了纪千赫一定不会下杀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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