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吩咐了红玉两句话明乐就回了前殿继续参加老皇帝的寿宴。
如今形势急转直下,她也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半分差错也不能出,所以这会儿就算再怎么心急如焚也要做出无所谓的模样,一定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宋灏失踪的消息。
否则——
她马上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和众人攻击的对象。
回到前殿,之前一直不见踪影的纪浩渊已经坐在了席位上,可是脸色也明显的有点不好,具体是什么原因无从追究。
明乐只看了他一眼就自觉的把目光移开。
因为她替纪浩禹开脱而惹了老皇帝的不快,寿宴上老皇帝便格外的不待见她,偏偏两桌的位置又离得近,不经意的目光一瞥就能撞见。
整个晚上老皇帝都沉着脸,一则被纪浩禹的事情闹的,二来也是被明乐坐在跟前跟堵的。
出了这样的事,这个寿宴也就是走个过场的问题了,下头的人见着老皇帝阴沉沉的脸色都恨不能自己没带眼睛过来,每个人都把眼睑使劲往下拉着尽量不去和上首的人接触,整个殿中歌舞四起,但是气氛却诡异冷寂的厉害,没有人开怀畅饮,甚至于彼此攀谈寒暄的都没有。
一场准备了几个月的盛大仪式,隆重开幕,最后却是草草收场,只持续了半个多时辰老皇帝就先行离去。
其他人更是逃也似的赶紧纷纷散了。
明乐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因为着急回去行宫那里听武冈他们全城搜索宋灏的消息,几乎是越过众人第一个出的殿门。
雪雁刚要去叫人抬软轿过来,旁边的回廊上却见红玉神色焦灼的快步迎上来。
显然——
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奴婢见过王妃!”红玉道,恭恭敬敬的屈膝见礼。
“红玉?”明乐微微诧异,“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叫你去天牢给你家主子送衣物了吗?”
“奴婢已经去过了。”红玉道,见到后面殿中逐渐有人出来,有所忌讳,就又打住了话茬。
明乐看她一眼,主动往旁边的回廊上挪了两步道,“什么事,关于那会儿后殿的事,可是荆王又想起些什么线索来了。”
“没有,王爷说是有人挖好了陷阱专为算计他的,他左思右想还是没能找到突破口。”红玉道,说话间还是极为谨慎,目光敏锐的四下里扫视一圈,低声道,“王妃,我家主子想要马上见您一面。”
“嗯?”明乐挑眉,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他没说是什么事吗?”
纪浩禹若是有什么话,交代给红玉转述也就是了,何必要亲自见她?
红玉见她迟疑,不觉的就着急起来,道:“奴婢问过了,可是王爷说一定要您亲自过去一趟,他要当面见了你才成。”
长平和雪雁两个闻言也都不由的警觉起来,互相对望一眼。
“王妃,这宫里龙蛇混杂,对你不怀好意的人也不在少数,眼下又是非常时期,您还是不宜在宫中久留。”雪雁不放心道。
长平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神色之间分明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王妃!”红玉立刻就急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儿,“王爷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一定请王妃过去一趟,您若是不放心,奴婢这就把我们王府在宫里所有的暗线都运作起来,一定保证您可以全身而退。”
萧以薇是想她死,老皇帝又不待见他,现在萧以薇是彭修的同盟者,宋灏失踪的消息想必萧以薇是知道的,可是只凭老皇帝在宴席上的反应,明乐却可以断定,这件事老皇帝并不知情。
如若萧以薇想借这个机会除掉自己的话,早就应该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皇帝了,那么方才根本就不用等到开宴,老皇帝就应该已经对她下手了。
现在既然萧以薇没说,那就说明她应该是受了彭修的示意,一时半会儿并不敢把这事儿张扬出去。
“算了,不必这样兴师动众的。”明乐想了想就飞快的定了主意道,“雪雁你带着那八名暗卫跟我走一趟,长平你先出宫去,我们的马车停在南侧宫门,你去和柳扬会和,让他把马车赶到东侧宫门等我,我去天牢走一趟,然后直接从那里出宫。”
雪雁和长平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都知道明乐说一不二的个性,见她主意已定,哪怕是心里再不放心也只能点头应允,“是,王妃!”
长平带着八名等在旁边的侍卫先行出宫,雪雁则是招呼了那八名装扮成婢女的女暗卫一起跟着明乐去皇宫东北角的天牢看纪浩禹。
红玉因为纪浩禹的事情已经乱了心神,虽然竭力维持镇定,但是神色之间总是难掩焦灼。
明乐看在眼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原来纪浩禹的处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艰难很多,红玉哪怕是再怎么忠心,到底也还是年轻,又是个女子,遇到一般的事情还好,一旦纪浩禹遇险,她的能力也就大打折扣了。
一路上明乐都没说话,一行人步履匆匆的往前走。
因为明乐的身份特殊,再加上所有人都认得红玉是纪浩禹的贴身婢女,所以一路走过去并无任何人为难或者阻挠,一行人顺利到了天牢属地。
这里红玉之前已经来过一次,门口的守卫自是认得,见她去而复返倒也不怎么吃惊。
红玉上前递了银子疏通,侍卫们也没为难,只就冷着脸嘱咐了两句不要惹事就放了几人进去,只不过对于明乐的到来,所有人都十分困惑就是了。
红玉是纪浩禹的人,过来探监合情合理,这位大邺的摄政王妃却纡尊降贵到这个鬼地方来就着实叫所有人都觉得奇怪了。
毕竟这天牢不是什么好地方,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沾染晦气,明乐又是个看上去娇弱的女子。
众人眼中探寻的神色明乐自是注意到了,不过却无从理会,只就目不斜视的走进去。
前头引路的牢头还算客气,因为纪浩禹入狱的时候只说是有嫌疑,他到底是皇子,虽说是这个地方大部分时候都是有进没出的,可是现在的世道乱,谁也不知道后面会怎样,对他客气点也算是多留了条后路给自己。
一行人沿着冷清逼仄的石板路往里走,天牢里看押的犯人不多,但却全部都是重犯,沿路都能嗅到明显腐烂和馊臭的味道。
红玉有些不好意思的侧目看了明乐一眼,却见对方面色如常,半点嫌弃的意思也没,心里惊讶的同时更是佩服她的适应能力。
天牢里的男女牢房并没有分开,纪浩禹的身份特殊,牢头给他安排的是一个单间,三面石壁,朝向外面通道的方向是一排婴儿手臂粗细的铁栅栏,里头收拾的还算干净,石床石桌,还有一床明显是临时抱进来应急的半旧的被褥卷着扔在石床上。
纪浩禹没动那床上的东西,明乐过去的时候就见他正皱眉对着桌上一副瓷质粗糙的茶具坐着,眉头都嫌弃的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人还真是个天生的富贵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穷讲究。
不过明乐见他这么一副不怕死的德行,心里压抑了好久的情绪倒是有所释放,忍俊不禁的轻笑一声道,“殿下您这是得有多嫌弃这套茶具,可就算是你再怎么样的嫌弃,这么盯着也不可能在上头给看出朵花儿来吧?”
纪浩禹闻言抬头,倒是立刻就把自己脸上给笑出朵花儿来了,欣喜地连忙起身道,“王妃可算是来了,真叫本王好等。”
一副小媳妇一般无限委屈又欢喜的模样。
那牢头看了嘴角直抽,心道:虽然叫是叫王妃,可这也是人家大邺摄政王的王妃,荆王殿下这热乎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是他的王妃呢。
不过心里嘀咕归着嘀咕,这话他却是不敢说的。
纪浩禹是皇帝钦点的重犯,自是不能随便过这道门的,明乐的身份又尊贵,牢头想着他们这些贵人都有忌讳便直接没有开门。
“打开吧!”明乐看了眼那把生了锈的铜锁,吩咐道。
牢头一愣,诧异了一瞬,却是顺从的把门给开了,嘴上道,“这牢里不太干净,王妃您当心着点儿。”
明乐莞尔,却是未曾理会,直接弯身走了进去。
负手在牢里走了一圈,明乐问道:“王爷安好,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王妃若是觉得习惯,不如搬进来和本王做个伴儿?”纪浩禹直翻白眼。
两人之间说话完全没有忌讳,那牢头听的一愣一愣的。
明乐拿眼角的余光扫了纪浩禹一眼,就摇头对红玉道,“这里的条件的确是差了点儿,这些东西殿下怎么用的惯,红玉你和雪雁赶紧去准备些被褥茶点给殿下送过来,荆王殿下是龙子皇孙,哪里受的了这样的委屈。”
“还是王妃知道心疼本王!”纪浩禹听了,眼泪汪汪的,映着墙壁上昏暗的火把竟是别样的明艳动人,若不是碍着有外人在场,几乎就要握着明乐手大呼知己了。
牢头听了只是干笑不已道:“咱们这天牢里头向来都是这样,简单的很,又没什么好东西敢拿到王爷跟前来惹您的眼嫌的,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纪浩禹如今只是作为嫌疑人入狱,他的爵位也没有被削掉,按理说他们这些贵族坐牢搞点特殊待遇也不算什么,牢头倒也没说不行。
“是,是奴婢考虑不周,这就回去给王爷准备。”红玉道,顺从的转身离开。
雪雁不放心明乐一个人在这里,犹豫了一下,但终究也是没敢违背明乐的意思,也跟着去了。
纪浩禹吊着眼角瞧了那牢头一眼道,“你也先出去吧,本王要和摄政王妃要单独说两句话。”
“是!”那牢头犹豫了一下,并没敢直接拂他的意,却也没有全顺着他,只道,“小的就等在外头,一会儿好引路送摄政王妃出去。”
纪浩禹是重犯,他并不敢掉以轻心,在外面也是个监视的意思。
纪浩禹也是知道这一点,只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那牢头躬身告退,走出去站在了五丈之外的过道上,眼观鼻鼻观心的垂下头,却是拿着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牢房这边的动静。
他站的那个位置,可以看见牢房里的全景,但如果两人刻意压低声音交流些什么倒是不至于落到他的耳朵里,所以两人也不忌讳他。
“红玉说你一定要见我,到底什么事,说吧,我不能在这里久留。”明乐道,单刀直入。
“皇宫里,乃至于帝都的整个风向都变了。”纪浩禹道,神色一敛,也是开口无废话。
“你是说荣王他已经出手了?”明乐微微提了口气,沉吟道。
纪浩禹看着明乐,字字慎重的说道,“拿住宋灏的到底是什么人,这个我不好说,但是能够这样精准无误算计到的我的,除了我的那位皇叔,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能有这样的能力和手段。要在宫中布局且安排的这样缜密周到又不被人察觉的,并非一两人之力可以办到,那个人在宫里必须要有足够强硬的势力安插,并且供他差遣调配,否则绝对不可能做到。”
老皇帝在宫中的势力范围最大,但是他如果要纪浩禹死的话,根本不必要等到今天,也不会选在这样的场合给他自己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