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陆云咳嗽了声,楼道的声控灯随即亮起。
周子惠不由顿住脚,看到他在楼门口,脸色微微变了变,站在那里没有动。
何陆云走出来,一时有些尴尬,静了半分钟才说:“我有点事跟你说,能找个地方坐下谈吗?”
周子惠盯着他看了会,直到声控灯灭了才说:“就在这儿说吧!”
何陆云也知道她不会答应,便只有退让一步,就在楼道里把感谢的话说了:“我今天才知道……那时候是你照顾的我,谢谢你!”
周子惠说:“你不用谢我,你哥付了我工钱的。”
她这么一说,何陆云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平时能说会道的一个人,这时竟活生生被她一句话逼成了哑巴。
周子惠又说:“你说完了吗?说完就走吧!”她一面说一面就走了过来,绕过他往楼上走。
何陆云在她跟自己擦肩而过的一瞬忽然伸手过去拉住她的手臂。
“我还有话要说。”他说。
周子惠没有挣扎,只是冷冷说:“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何陆云只好讪讪地放了手,说:“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谈谈好吗?要不,去你家也行,有些话不方便在外面说。”
周子惠这次根本就理他了,转头便走。
何陆云忙跟着追上去。
周子惠回头看看他,一面走一面说:“你最好别跟着我,不然我就报警了。”
何陆云没有办法,只好说:“我记得你下个月就定科的,决定好去哪个科没有?”
周子惠说:“那好像跟何主任没关吧!”
何陆云忍气吞声道:“我的意思是你想去哪个科,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周子惠说:“不需要,我自己决定就好。”
何陆云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还是打算留在消内,便说:“你还是想留在消内?”
周子惠没做声。
“还是换个科室吧。”何陆云又说,“我觉得消内不大适合你。”
周子惠说:“我觉得挺适合的。”
何陆云只好把话跟她挑明了:“听说上周你们消内有个死亡病例讨论,你把顾主任得罪了,你觉得她还会要你?”
周子惠似乎有所触动,停下脚步,回头站在高处看着他。这件事其实病例讨论会一结束李荣就说过她,怪她提前不跟自己商量就说了那些话。她当时也有些紧张,不过顾铁平过后对她并没有什么不同,仍是和颜悦色的,她也就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但现在何陆云都知道了这事,并且特地跑来跟她说,可见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她也没做错什么,难道因为顾铁平是主任,就不该指出她的错误吗?便说:“她不要的时候再说吧!”
何陆云说:“与其到时候再说,倒不如提前做好准备……你好好想想你要去哪个科室,告诉我一声。”
周子惠转头又往楼上走,说:“用不着!”
何陆云见她这样固执,又是着急又是生气,由不住抬高声音道:“周子惠,你怎么就不听人劝呢?”
周子惠没有理她,只顾埋头往上走。
何陆云随后跟着,又说:“你就那么喜欢消内,非要呆在那儿不可吗?”
周子惠已经走到家门口,却并不开门,转过身靠着门仰头看了他一会说:“是啊,我就喜欢那里,顾主任人也没对我怎么样,何主任未免想太多了吧!”
何陆云说:“你不要因为和我怄气,就不听劝。”
周子惠轻笑了声,说:“我跟何主任怄个什么气呢?何主任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看天也晚了,你就回去吧!”
她这是又在赶他走了,何陆云简直受不了,忽然伸手握住她手臂,说:“惠惠……别这样……”别这样对他,别赶他走!
周子惠再绷不住,脸上的笑意全然崩溃,忽然一把甩开他,指着楼下说:“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这辈子都不想——”
何陆云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眼看着她拿出钥匙开门进去,然后门嘭地一声,又在眼前关上。
他看着那紧闭的门,只觉身上一阵阵发冷。好半晌他才慢慢朝楼下走去,到了楼下,他抬头望着三楼那亮着灯的窗口,许久都还回不过神来。
就算是知道她跟余志敏在一起,也没这一刻的恐慌来的强烈。
何陆云从包里摸出支烟点燃,烟头的火光在黑暗里忽明忽暗。燃到尽头的时候,楼上窗户里透出的灯光也正好灭掉。
——烟熄灯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