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爵会所,VIP包厢。
谈枭坐在一张朱红色单人沙发上,身后是一面硕大的落地窗帘,厚重的视觉沉下来,将所有光线阻隔在外,那股压抑的黑暗便不自觉显露出来,犹如罩上层阴森的邪气,令人不寒而栗。
他翘着左腿,一只手肘压向沙发边缘,肩膀朝后偎去,手里的红酒随着男人轻晃的动作溢上杯沿,一圈圈荡漾开。
室内的光线薄弱,但还是能够隐约瞧得清人脸。
魏痕就坐于对面,两人之间仅隔了张茶几,他戴了副银框眼镜,极好的掩起了黑眸中的敏锐。
谈枭外套搭在衣架上,白衬衫露出来,黑色马褂裹出的肌肉线条流畅完美,身材好到一种极致。
“谈少。”魏痕先开口,“今儿个这么有空,专程跑来探望我?”
谈枭浅尝口红酒,一双茶色眼峰望去,不怒自威,“你确定要跟我玩?”
“怎么?”
谈枭开门见山,“交人。”
魏痕唇瓣漾了个弧度,修长的指尖弹着手中的高脚杯,“我听不明白。”
“你确定?”谈枭搭起的玉腿伸直,放上茶几,两腿交叠着,“又或者,魏二爷只是记性不好。”
魏痕笑了笑,不再拐弯抹角,一句话直接了当,“她不愿见你。”
不愿?
谈枭眉头拧紧,“我的家事,你说了算?”
“她的心在不在你身上,谈少应该比我更清楚。”
“少同我说这些。”
谈枭放下酒杯,唇峰叼了根烟,铂金打火机扳亮后,冰蓝色火焰映衬在男人脸上,潭底的阴鸷这才被照耀出来,很深的一种颜色。
魏痕将杯子凑在鼻尖,闻着那股醉人的浓香,“谁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谈枭冷笑,“她是我的合法妻子,你把她带走,是用着什么样的身份?”
魏痕目光扬起,镜片下的眸子瞬间犀利,“你和我之间,我相信她一定会选择我。”
谈枭落到他脸上的视线骤冷,“选择你?”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分外刺耳。
“难道不是吗?”魏痕划开嘴角,“你口口声声说乔予笙是你的女人,她却千方百计想从七号院离开。”透过一层烟雾,魏痕看到谈枭眼里暗藏的锋芒,“很明显,她不爱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你。”
“妈X!”
男人似被激怒,他跃起身,大步迈向魏痕,铁拳一挥,“滚你妈X,什么东西!”
魏痕吃痛,拇指抚到嘴角的鲜血,“你心虚了么?”
谈枭揪起他的衣领,左腕一提,将魏痕顺利带到自己跟前,两双眼睛越逼越近,透着浓浓的杏红,“听着,乔予笙是我的,你,休想!”
魏痕面无波澜,同谈枭交手多年,两人势均力敌,谈枭做事向来沉稳内敛,说实话,魏痕从未见他像今日这般失去理智。
原来,鼎鼎大名的谈少,也会有弱点。
弱点,往往却是最致命的。
尔后,魏痕笑出声,几乎难以自制。
谈枭怒红双目,“我再说一遍,交人。”
“我以为高高在上的你,永远都一副处变不惊,谁知,你还不是输给了我?”
“我只要乔予笙!”
魏痕耸耸肩,“有本事自己找。”
谈枭一个眼神剜去,戾气逼人,似能将过往的种种撕成粉碎。男人的唇瓣,薄如刀刃,却在此时紧抿成一条直线,绷衬在俊脸上,显得越发苍白。
魏痕勾着淌血的嘴角,“本以为,心狠手辣的谈少是没有心的,看来是我高估了。”
谈枭站在他跟前,一身有型的纯手工西装,英挺逼人,他眉眼间笼罩的那股阴鸷,将一对剑眉展示得更为锋利。男人单手插兜,一言不发折过身去,大步朝门口方向而去,刘胜领着一帮人候在外头,谈枭目露寒霜,“好好招待魏二爷。”
“是。”刘胜点头。
一名手下拿着谈枭的外套,恭敬的披上他双肩。
魏痕瞅见数十人拿着榔头涌入,他左唇微漾,搭腿慵懒的坐在那里,杯中酒水轻抿入喉,“看来谈少真是不怎么待见我。”
谈枭微微侧首,眼角余光冲后瞄眼,接过手下递来的雪茄后,提起长腿准备离开。
魏痕稳如泰山,“谈少,你不要你的种了么?”
闻言,谈枭跨出去的右脚收回,眼神轻蔑的丢出去,“我的种?”
“乔予笙怀孕了。”
谈枭怔住。
魏痕同他四目而视,银框眼镜下的眸子说不出的细腻,“三个多月了,到了该引产的时候。”
“是吗?”
“看样子,谈少似乎不相信?”
魏痕早做了二手准备,既然他今儿个敢单枪匹马的来,自然就有全身而退的办法。一个U盘,一张B超单,男人倾起身,把这两样东西放于茶几,“你的老婆孩子,都在我手中,我想捏死谁都可以。”魏痕笑了笑,“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予笙的,至于这个孩子嘛,可就难说了。”
魏痕抬起修长的玉手,整理了下方才被弄乱的衣领,旋即,出了VIP包厢。
两个男人,擦肩而过,彼此的身高,不相伯仲。
谈枭杵在原地,夹烟的右手垂在身侧,任由袅袅烟雾从指尖缭绕往上,最终散尽于繁华之中。
终散尽于繁华之中。
七号院。
一辆黑色奥迪停稳后,后座车门被人拉开。
柒婶撑了把伞,为出来的人遮住风雪,“夫人。”
慕容钰弯腰走下车,拢了拢肩上的貂毛坎肩,“少爷呢?”
“先生出去了。”
她踩着一双短筒高跟靴上了石阶,两名随从拿着行李紧跟其后,一进屋,柒婶忙帮她把坎肩拿下来。
慕容钰扫眼硕大的客厅,“家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柒婶埋着头,没有接话。
慕容钰继而问她,“少奶奶呢?”
柒婶视线垂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也,也出去了。”
慕容钰点点头,没往深处想,“小两口多去培养培养感情也好。”
柒婶目光躲闪,不敢说出实情。
随即,佣人把行李搬上二楼。
柒婶自厨房端了碗煮好的燕窝出来,慕容钰没有喝几口便上了楼,她想去卧室看看,并命人将予笙的礼物一起拿进屋。
她刻意花重金打造了一尊送子观音,慕容钰在卧室环了圈儿,最终选定个不易触碰的地方,她指着酒柜顶部,“摆上去。”
“是,夫人。”
慕容钰仰着头仔细端详,许久才满意。
放在这么高的地方,但愿菩萨显灵。
佣人退出门,慕容钰在里面待了会儿。
她站在床头,鬓发绾起,衣着华贵,完全彰显了谈家女主人的身份,慕容钰虽有五十出头,却皮肤光洁,身材窈窕,举手投足间皆是一派富贵修养。
无意间,慕容钰望见床头柜上一个白色药盒。
横卧在上面的黑色字体,印着一笔一划的规范,慕容钰伸出手,清明的视线陡然锋利!
柒婶听见脚步声,顺着楼梯口仰起目光。
慕容钰将盒子朝下丢到她跟前,“这是什么?”
药盒滚落至柒婶脚边,她拿起一看,避孕药三个字深刻的烫印在瞳孔上。
这是,乔予笙服用的。
慕容钰握住扶梯,屹立于台阶中央,脸色沉下,“马上收拾好你的行李。”
“夫人……”
“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留你有什么用?”
柒婶面露焦急,“夫人,这里头装的是安胎药。”
慕容钰挑了挑眉,“嗯?”
“先生几个月前就让我换了。”柒婶忙解释,“太太买第二瓶的时候,我趁她不注意把药全换了,为避免太太怀孕吃药对胎儿有影响,先生特意给了我一盒形状差不多的安胎药。”谁知,吃了这么久,予笙肚子依然没有消息。
如此,慕容钰神色恢复如常。
到底是她生的儿子,做什么都不露痕迹。
谈枭知道,B超单是可以作假的。
然而——
这段和医生谈话的录像……
“医生,这个孩子不能留。”
“你想做引产?”
“打了,你舍得吗?”
“我没有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