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又提起他的“侧妃”,他好笑道:“管她们做什么?”顿了下,又纠正道:“哦,现在只剩下一个了。没有‘她们’。”
阿凝细瞧他神情,见他坦诚磊落的,又道:“好歹你也称赞过人家江姑娘的丝络打得精致呢。她如今病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么?”
赵琰摸摸鼻子,朝外头望了眼,“唔……瞧着天都要黑了。”
阿凝一看时辰,也急了,匆匆忙忙和赵琰告辞,也再没时间纠缠什么侧妃啊丝络啊的。
回到东临侯府时,竟意外遇到荣宛。二房从东临侯府搬出去后,住在城东的丰源街,那里亦是一处贵门府第聚居的地方,离长宁街颇有些距离,他们搬出去后,也从未回来看过,今日见到一身清贵雅致的荣宛从澜心院走出来时,阿凝的确很惊讶。
荣宛一身立领的紫罗兰色缎面撒花褙子,梳了个清丽婀娜的倾髻,上面簪了几只紫色玉兰花,整个人显得婉约动人。半年不见,她气质愈发典雅出众了。她朝阿凝微笑道:“我听说祖母身子好了些,所以回来看看。”
她这又是演得哪一出?当初搬走时怎么没见这么关心老太太?
阿凝今日心情极好,不屑于跟她计较,只淡淡瞧了她一眼,“这回是府里奴才糊涂。下回,我可不会让不相干的人随便进府门了。”
说着,她举步离开。
“六妹妹!”荣宛喊住她,“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吃了不少苦头,今日我是特地给祖母送人参来的。”
阿凝朝一旁的锦珠冷冷瞧了眼,“去把她送来的东西扔出府门去。”说着,她转身就走,简直多看一眼荣宛都难受。
荣宛看着阿凝的背影,有些后悔把姐妹关系弄得这样僵。
她即将入郑王府,要想在郑王府后院的众多女人中脱颖而出,娘家的依仗是非常重要的,她自然不怀疑她爹爹对她的支持,可是……她看着阿凝那张容色倾城的脸,总觉得,或许这个妹妹,日后比她爹爹还要更能帮衬她。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和对手在一起的时候,时常明争暗抢,捻酸嫉妒。可当她要和另外一群人斗争时,这个对手在她心里又变得面目美好起来。
不过,显然她这会儿来修复关系,只会火上浇油。可是荣宛最不缺的是什么?是碶而不舍的精神。
此后,她时常造访东临侯府,阿凝都很不客气得将人挡在门外。倒是偶有几次,老太太知道荣宛来了,还是见了她。
老太太是因荣宓的死而病的一场,如今自然瞧着哪个孙女儿都十分珍贵心疼。她年纪大了,阿凝也不好把府里发生的事情明明白白告诉她。
当积云山的桃花谢了粉红换上新绿时,京里便有了祈王殿下在西山大火中大难不死,已经平安归来的消息。
这日,祈王府纷雪楼中,薛临涧给赵琰把了脉,回道:“殿下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赵琰点点头,颇有几分舒心,总算是可以不喝药了。
每次喝那碗苦药,他就要想起两年前阿凝中毒的那桩事来,心里就时常生出后悔。
当初若是和她有了肌肤之亲,指不定她这会儿已经窝在他的后院了,何至于现在一边要忍受相思之苦,一边还要想法子找理由拒绝景元帝一次又一次的指婚。
这次他回来,果然不出他所料,景元帝对他像是忽然良心发现了似的,要把之前欠他的父爱都还给他,尤其在给他找正妃这事儿上热情无比。
景元帝督促着文皇后,给他提议了许多京城贵府的姑娘,大约是考虑到他今年已经二十三,可他提议的都是十六岁以上的姑娘,自然没有阿凝的名字。
赵琰暗叹口气,默默地放下手中雨过天青色的茶盏。她怎么就没早生两年呢!
“殿下,平王府今日送来了一封邀请帖。”陈匀的回话打断了他的沉思。
赵琰接过来一看,是赵玹邀请他明日夜里去南水园听戏。南水园是今年新开的戏园子,虽然开张没多久,却已在上京城小有名气。最近听说从南方新进了几个戏子,声嗓绝妙,吸引了不少高门贵介前去见识。据说想要去他那儿听最好的曲儿,还得提前预约。
听曲儿不过是个幌子,来刺探他才是真的吧?
赵玹,再也不是两年前锦花台中那个找他借弈日弓只为博得美人青睐的率真少年了。
自姚淑妃倒下,朝中格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大约因文相过去和南安侯走得近,如今在景元帝前的分量大打折扣。而赵玹如今在户部办差,做了不少实事,威望也逐渐树了一些。这半年里,他就暗中和老五较量了数次,有胜有负,伯仲难分。
可见,荣贵妃的能耐不容小觑,如今少了靖北王府的鼎力支持,也能压过文皇后。
赵琰将那墨字小楷的邀请函随意往案上一抛,“替我答应了。”
陈匀退下去后,赵琰看见薛临涧还立在那儿待命,诧异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薛临涧一愣,回道:“殿下如今回府了,老朽……”
“回去东临侯府待着。”赵琰打断他的话,“东临侯夫人什么时候病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薛临涧默了一瞬,点头应了是。
“记得要尽快!”赵琰又强调了一句。
第二日赵琰到达南水园时,有满脸笑容的青衣小僮引着他上楼。
赵琰瞧见园中行走伺候的小僮俱是穿红着绿,俏面淡妆,身形纤细,言语举止间透着女子的媚态时,不禁皱了皱眉。
上京城的风气当真越来越诡异了。特立独行,又迎合了某些人的癖好,难怪会红得快。
熏风轩中,赵玹、赵琮、赵玠都已经到了。
几个人无一不是龙章凤姿,贵气天成。
另有几个相貌秀丽皮肤白皙的小僮,立在后头伺候着。
赵玹作为宾主,坐在最上头的紫檀木雕花大椅上,一身藏蓝色金丝线绣五谷丰登团花锦袍,容色清俊,神情沉敛。
赵琮仍然同过去那样,温雅随和的模样,一手拿着酒杯细细品着,瞧着是在仔细听戏,眼眸的余光却不时朝门口望一眼。
至于赵玠,当真是破罐子破摔,放纵到底了。三个人里,就他怀里抱了个衣衫轻薄的美人,他在桌上轻轻打着拍子,时不时拿了白玉酒杯,喂那美人儿喝酒。美人低低嘤咛着,扭动着,把他拱得热了,他也不忌讳,禄山之爪伸进美人轻薄的衣衫,引得怀中人儿娇颤不已。
赵琮瞟了一眼,这南水园的姑娘倒是懂规矩,知道咬紧了嘴不发出声音来,免得败了他们听戏的兴致。
赵琰进门时,赵玠才舍得把爪子从女子身上抽出来,又坐正了身子,“哟,这不是死而复生的四哥么!”
赵琰没理会他,径直走过去坐下。
赵玹道:“七弟,今日是我请的大家。兄弟一场,四哥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咱们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至于别的新愁旧怨,就暂且放放吧。”